红蔷卷 第041章 眉间心上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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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尽心尽力为我,陪伴我最为心慌阴暗的时辰。
只是光影斑驳,那短暂温馨亦不会长久,那木门“吱呀”,令我浑身一颤,转眼间,是爹爹的身影。
不过数日不见,忽而便是觉得他老了,即便一样的袍子,只是少了那潇洒的精神气。
我紧紧拉住穗儿的手,去面对我嫡亲的父亲。我带着猜忌的目光,凝望见,不知是否要去相信。我那么用尽力气去望,努力去辨别,我想知道,他过往对于我的爱,是否与娘亲一样,虚无得若一场繁烟。
他一步步走来,但在看见我微微从退的那一刹那,停止住了继续往前的脚步,手扶着那红木雕花桌,仿佛将所有的力气全部凝在那一张桌子之上。
我张了张嘴,他亦张了张嘴,可最后,谁都没发出任何的声响,反倒是穗儿先是开口:“老爷来了,那穗儿先……退下!”
我听闻,浑然一惊的刹那,抓着她的手更是紧了几分,不由自主地朝她摇了摇头,但我看见的是她面露的难色。
是啊,她只是一个婢女,凭什么再留在这里呢?我的强求,只是为难她。
百般不愿,可能如何,最终依旧只是放手。
她的眼眸间依旧闪耀着与我有关的哀伤,可那又能如何,她只能走出去,卑躬屈膝地走出去。
我所有的哀伤,依旧只能我自己去承担。
我的爹爹,我必须去面对。我不能再后退,因为我根本无路可退。
很久,久得让双腿发麻;很静,静得能听到心的跳动……
那样流逝的时光中,我一直在想,若爹爹开口,会说些什么呢?是假惺惺的安慰?还是愤怒的责备?
也算是父女,心意相通。我所想,他便如是说,可我从来没想过,他能说得让我如此肝肠寸裂:“蔷儿,你知道你替爹爹答应了什么吗?爹爹是大昌国的臣子,我衷心的是整个国家,可是现在,你逼着爹爹……逼着爹爹去做出卖皇上的事!”
那样责备的话语,我本是该恼怒,可他说出的时刻,那眉心紧皱,仿佛倾尽我毕生的气力再也抹不平了。那句句带着他的愤,可更带着他的痛。
但我随即而答,装作的只是漫不经心:“那又如何!若你不想答应,便不必答应!”
交易是我与皇后的,他可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蔷儿,可是爹爹……爹爹答应!”他没有将缘由说出,可却将结果告予。
我有些发愣,但心中又是不明白。那样的结果,便是我笃定的事实,所以我才敢那样信誓旦旦地与皇后交易,可为何现在听来,心中角落的某一块柔软,便开始烟雨蒙蒙……
他答应了,他果真答应了,那么我,究竟做了什么?
那道题,有了答案,可这个答案……
很久,我突然怒了:“为什么要答应!”
爹爹的面前,我第一次发怒成如此,我想爹爹见到如此的我,一定会很伤心很伤心,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又一次咆哮:“为什么要答应,为什么要答应……”
我一次次重复着那样的话语,可那个答案,明明已是知道。
他疼爱我,因为我是他自幼疼爱的掌上明珠。
我证明了什么?我得意了?我为何要给自己出这样一道题?我为何要将自己逼入这样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我伤了自己!更伤了疼我爱我的爹爹!
他上前,双臂依旧有力,禁锢住似在发狂的我,陪着我老泪纵横:“蔷儿,你知道爹爹看到现在的你,心里有多么痛吗?是爹爹没用,不能保护好你!”
我慢慢停止了扭动,在爹爹的怀中安静地小声啜泣,我听过他问我的话,泪水更是汹涌:爹爹,那你知道蔷儿看到现在的你,心里亦有多痛吗?
“蔷儿,你昏迷了五天五夜,爹爹就担心了那么久!爹爹看到你脸上的伤疤,爹爹的心就像刀割一般。可是,你昏迷了多久,大皇子便派兵在府中住了多久。爹爹想,是否你的痴心换了回报,可便是你醒来的消息传过,他才说……说要接你去皇府,又说了你与皇后的交易!我便是生气,我想着要来好好骂你一顿,可当爹爹看到这样的你,爹爹……怎么狠得下心?只是爹爹为你伤心,替你难过!”
心中百转千回,可最终我说出口予爹爹的,只能是一句:“对不起!”
我们都不曾做出解释,可事情又似乎全然明了。
我擦干眼泪挤出笑容,再一次面对爹爹,可爹爹神色依旧难过,我见他盯着我面庞一直瞧,便是什么都知道了。
但有些事……
有些难以开口,但我还是问:“娘亲的病……如何?”
他以为我担心,慌忙道:“没事,太医已经瞧过了!开了几帖药,只要卧床几日便好,你就不用太过担心了,反倒是你……”
我点点头,依旧再问:“那娘亲回来以后,有没有,有没有说什么?”
爹爹的眼神中闪烁过一丝不解,但长叹了一口气,还是答了:“没有,什么都没说,只是整天以泪洗面。便是我问她你脸上的伤是怎样来的,她也是不说!”
我昏迷了五天,莫若娘亲便哭了五天?可是她的眼泪,又是为何而流?
因了娘亲对我的狠心,便牵连我怀疑爹爹于我的爱;可又是爹爹对我的真心实意,让我由心底渐渐谅解了些娘亲的所作所为。
只是,终究还是一个结,所以我依旧忍不住问:“爹爹,你不知道娘亲为什么那样伤心?”
这一次,爹爹没有立即回答我,他转过身,踱了几步,朝着门,仿佛自言自语般道:“怎会不知道!其实这些年,她从来没有快活过!”
爹爹仿佛话中有话,那话中所藏,或许便是娘亲为何会如此狠心于我的原因吧,我的好奇心被开启,想问,可这时,爹爹仿佛猜出了我的心思,先是开口:“蔷儿,你娘亲过些日子便会好的!只是你知不知道,你脸上的疤痕一辈子消不掉了!你能否告诉爹爹,究竟是谁如此狠心?是否那些牢狱滥用私刑?”
我知道最终答案不仅会令爹爹失望,更会让他伤心,也会让他若穗儿一般不去相信。只是,那事实,早晚要说,勿需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