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似曾相识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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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对内战!”
“坚决抗日!”
“反对不抵抗政策!”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
这天,太原的街头,一扫冬日的严寒,数以万计的学生走上街头,高举坚决抗日的口号和旗帜,群情激奋,慷慨激昂。
颜雨穿着一身学生装,朝着萧潇过来。
自那天之后,颜雨并没有对他避而远之,见了他依旧如常,也偶尔会缠着萧潇继续讨论音乐。渐渐熟悉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有说有笑。这样的颜雨,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但不管心里是不是愿意,每次萧潇总是很认真。慢慢能够适应了,他也就不再像原来那样排斥。只是,唯一对这件事有意见的人,恐怕只有颜俊了。
他还是觉得不对味儿,可是却完全找不到任何借口和理由,只能看着一个人干着急,至于急什么,没人知道。
“萧潇!”颜雨跑过来,一把拉过他,些微有点喘,道:“走,我哥他在演讲呢。一起去看!”
什么?演讲?
这一次还是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被颜雨拉着便跑了。这兄妹俩怎么绑架人的方式都差不多?他们跟在后面,一路顺着学生潮,朝着山西大学的方向过去,学校前面,有许多学生围在一起,水泄不通。中间高台上,一个人正站在高台上,手里拿着卷纸粗制的传声筒,表情凝重,语气铿锵。
那人正是颜俊。
身着一条背带裤,一件白衬衫,在大冬天的,穿的的确有些少,不过他好像一点也不冷。虽然还是平时一样随意的穿着,今天却丝毫没有纨绔之气,带给人的完全是一种领袖气质,带着一分庄重和严肃,让人不由地想要去相信他。台下的学生静静地听着,有磁性的声音穿透了空气,到达了所有人的心里。
“同学们!自1874年以来,日本人的铁蹄已经沾满了中国人的鲜血,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九一八以后,我国东三省,华北地区更是惨遭洗劫,哀嚎遍地,尸横遍野。可是,我们中国人呢?在面对如此深重的灾难的时候,却一味地退缩,投降。更严重的是,还内战连连!自古中国人所主张的正义,和平,善良,在这样一个时代,却已经全部丢失殆尽!可这样一个满目疮痍的国家,仍旧是我们的家。作为一个有知识,有良知的中国人,我们不能再如此麻木地活着,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我们应该唤醒所有的人,而不是跟着大家一起昏睡!”
“反对不抵抗政策!”
“坚持抗日!”
“……”
台下的人,热情已经都被调动起来,高喊着口号,呼声震天。
颜俊站在台上,举着拳头,看到台下的众人,神情庄重。忽然,人群中,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认真地看着他。
萧潇看着颜俊站在台上,表情很认真,而这样的表情,却让颜俊不知道为何安下了心。但是当他看到站在萧潇旁边冲着他笑的颜雨,心里不由地泛起一股酸意。
酸意?颜俊忽然睁大了眼睛,这种想法让他刚放下的心又一紧。
是酸意吗?罢了,现在不是想的时候。纵身跳下演讲台,颜俊对着人群的后面微笑了一下,举着旗子走到了队伍前面,领着学生们走上了街头。不过,他知道萧潇在看着他,眼里只有他,一想到这些,他就忍不住想要笑,因此也就更加地激动。
萧潇跟着颜雨走在人群里,默默地看着前面颜俊的背影,边走边发呆。他是真没想到颜俊会做这些事情。他反对的这些政策,不正是他父亲以及其所在政党主张的政策么?山西的阎锡山,一直主张能安则不打,谁也不亲近,谁也不得罪的原则。不过也正因此,山西地界的军政,商业,才得以能够较好地发展。可是山西这块肥肉,任谁都会惦记在心头,舍不得放手。
真是讽刺,反对阎阀政策的人,带头的居然是当政者其子。呵呵,这倒也有些意思。
学生游行,自民国八年的革命开始,便不曾断过。学生总是最天真和执着的一个族群,也正是因为知识分子傲到骨子里的这份清高,他们才得以保留心里最原始的那一份悸动,他们怀着对国家的热情和对人民的热爱,企图用声音唤醒所有的人,企图用声音集合所有的热情,也企图用自己的力量,救国家于危难。
这是学生的赤子之心。
一时间,太原的街道人声鼎沸,不断地有人群加入到队伍中来,人群也就不断壮大。街道两边,也有老百姓跟着看热闹,声势之壮大,可谓史无前例。
“萧潇,我哥帅吧!”颜雨朝着萧潇眨了眨眼睛,虽然她觉得颜俊平时老是欺负她,不过,毕竟是哥哥,这种时候,还是值得骄傲的。萧潇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边走边看着颜俊的背影愣神。这背影,看了不止一次,总是能让自己心里安稳。
“砰!”
“砰砰!”
忽然,有人朝着天空放了两枪,紧接着大量的宪兵训练有素地出现在街道上,只一瞬间,就将学生们团团包围,企图驱散聚集起来的人群,并对领头的学生进行抓捕。场面瞬时开始变得混乱。
学生们大多是关在象牙塔里的孩子,谁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或许可以喊着为了国家慷慨赴义,可真的在这种状况下,看到国军的宪兵举着抢张牙舞爪地抓捕学生,哪个又能不慌乱?街道上的人,小贩,店铺迅速地收摊关门,有些甚至连摊子也不管仓皇逃开,毕竟性命是最重要的东西。学生们也是趁着乱逃跑,而后面的人不知情,依旧在涌上来。你推我搡的,也就难免和宪兵起了冲突,一时间大家都已经分不清哪些事自己人,哪些不是。
颜俊倒是活络,他料想那些宪兵既然只是对着天空放枪,那必然是以驱散为主,应该是被下了命令不许伤人的。不过,既然出动了宪兵队,那么也不可以忽视。现如今,在没办法和他们抗衡的条件下,只能先想办法组织众人撤退。于是颜俊有效地组织身边的人从能找得到的道路安然离开,并尽量不要和宪兵队的人起什么冲突。
刚刚指挥一小撮学生散开,转头的瞬间,颜俊又瞥到了萧潇。此时他正护着颜雨,在互相冲撞的人群里被推推搡搡,眉头皱着,看样子有些吃力。颜雨被护着,也只能东躲西闪。虽然打架她在行,可是在这种混乱的场面下,四周又都是抢,她一个女孩子,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在这种时候,人人都顾着自己慌忙逃窜,也就不会再去在意别人。担心着萧潇的处境。颜俊奋不顾身地逆着人群想要挤到他的身边,只是,短短的路却好像很长,那人近在眼前,却又像是远在天边。他喊了两声,可声音再响,依旧被没入人群,也传不到对方那里。颜俊看着心里着急,也抵不过人群的冲挤。
“哥!”颜雨喊了一声,大概是看到了颜俊,脸色焦急。
“砰!”
忽然又一声枪响。可这一声和刚才那一声不一样,紧接着而来的便是更高声的人群惊叫,街上的人立刻彻底陷入了混乱。人群就像被惊了的鱼儿彻底没了方向,四处乱窜。
面前一群群人被拥着就朝颜雨的方向冲过来,萧潇见状更加护紧了颜雨,一下子就被挤到了街边的土墙上,又被人掸掉了眼镜。他吃痛眯起了眼,却看不清四处的方向,只能抱着颜雨站在原处,任由人群的冲撞和推挤,也没有办法再前进。
颜俊仿佛又看到了萧潇被流氓欺负的那一幕。看到颜雨,他心里又气又急,但此时更多的是对萧潇的担心。他没了眼镜,又要关心颜雨,一头多顾,显得很吃力。
自己一定要保护他,绝对不能再让他陷入危险之中!
怀着这样的坚定,好不容易颜才俊终于奋力挤到了他们的面前,才放下揪着的心。“萧潇,是我!”颜俊抓着他喊道。萧潇睁开眼睛,迷茫的眼神里流露出的安心让颜俊心头一暖。而颜雨看到颜俊,却几乎要哭了,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她那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可还没等颜俊反应过来,忽然他后面的人推了一把,接着一群人就把他们冲到了地上,萧潇没站稳,往后踉跄了几步,顺势就重重地撞到了一个宪兵身上。
那宪兵一皱眉,拿着手里的步枪,横起枪杆朝着萧潇背上就是一下,把他打在了地上。颜俊见状,跳过去一把扶起萧潇,厉声喊道:“你怎么打人啊!”
那宪兵似乎还是个班长,一挥手,又招过来几个人,下令道:“统统给我抓起来。”
“是!”说着,几个人便朝这边围过来。
颜俊知道,此时若是跟他们起了冲突,自己绝对占不了便宜,为今之计,能走一个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