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4
    近日天气转凉，尤其这个周末气温突然下降，让人们提前感受到了秋的到来。面对寒潮，很多人都添上了厚外套。
    那人也是一样。
    再不需要的他的提醒，也已经加上了风衣御寒。
    原本夏扬最喜欢和他穿同一款式的衣服。
    可如今站在那人身边和他穿着同一款风衣的，已经不再是他。
    他在街的这面看得清楚。有人半侧身子替他挡着迎面吹来的冷风，有人替他开门又递上一杯热腾腾的热茶。
    他一点都不嫉妒。真的。
    若是当年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会暴跳如雷。
    现在不一样了，他不吃醋，而只是有点难过。难过着他自己丢失了陪在那人身边、温柔的问对方‘冷不冷’的机会。
    夏扬似乎是感冒了，刚刚看到他打了好几个喷嚏，还会捂着嘴咳嗽。
    他还会不会在半夜醒来念着喉咙疼，吵着要喝糖水？
    记得小时候有次带他去游泳。
    正值炎夏，当然是在室外的冷水里泡着舒服。但刚上岸又会觉着冷，他们就学着别的小孩在晒得滚烫的地板上躺着，一身的水珠立刻就被吸走，皮肤温烫的舒服。
    等这一面躺热了，又翻另一面晒晒。直到到后来体温回升，又噗通跳下冷水里泡着，一冷一热的瞎折腾。
    他的身体好，抵抗力也强，折腾一下午也不见有什么事。可夏扬就不同了，他们这么一闹，人才回到家就开始高烧，整个人都烧糊了。
    他跑去他家探望，那人小小的脸烧得通红，到还认得自己过去看他，唯一能说清晰的话一直是那句：‘帆帆哥，难受。’
    他从家里带了母亲做的姜糖水，虽然没有点滴的效果好，起码能让他嘴里的滋味好受点。夏家没有令他回去，答应了让他和医生一起陪上一夜。
    那人整夜里都睡得迷糊，每每半醒过来的时候，就向他要糖水喝。
    也许是因为母亲的手艺尤佳，之后每一次那人感冒，他都吵着要喝他们家的姜糖水，不到病情很重的时候，坚决不上医院。
    朝着街对面傻傻的笑，脑子里镌刻的全是小时候的事。
    于是掏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妈，今天我回家吃饭。你多准备几个好吃的菜。恩，我带朋友过来。”
    “还有，你煮点姜糖水吧。”
    “忌口的？不吃芹菜、胡萝卜，冬瓜也不吃。做几个不辣的菜就行。炖个润肺汤，他有点咳嗽。”
    “好吧，就山药党参乌鸡汤。大概七点到家。恩。知道了。我挂了。”
    ……
    他当然没约到夏扬，那人也不一定就会跟着他回家吃饭。
    只是看到他感冒了，突然的想做点什么。或者以母亲的名义，夏扬便不会拒绝他的邀请。想来也是讽刺，这半年多以来，累积他们说过的话，还抵不上当年一天里所说的份量。
    再说母亲那边，该想那人了。当年经常去他们家赖着的人，如今都三年多未曾见过了。
    把去对面约人的场景模拟了好几次，终于鼓足勇气，第一次跨越了路面的斑马纹，到达了那家异常熟悉的店。
    他推开玻璃门进去，风铃撞击的声音清脆。
    店里的三个男人齐齐向他看来。
    一个老外，哼气一声，直接无视。
    一个老友，讽刺一句，自顾做事。
    一个旧爱，微笑一怔，开口问他：
    有事？
    三个人，两个半都不待见他。
    哎！
    他在沙发上局促的坐着，斟酌着怎么开口。
    夏扬又再问了他一句，“有事吗？”
    他才缓缓开口，“就是，上次……我回家之后，提到见着你的，事情。我妈说好久没见你，怪想你的……就定了今天叫你回去吃饭。前几天我忙，今天被她一提醒，才想起来，这就赶紧过来告诉你，要是……你有约去不成，她肯定要念死我。还有，她还备了很多，你爱吃的菜。”
    夏扬礼貌的一笑，说：“还真是谢谢她了，难为她还记得我喜欢的菜。这也是我不对，回来这么久也没去看看叔叔阿姨。”
    周帆笑得勉强，“客气什么。我妈他们是很想你。”
    那人又礼节性的一笑，说真不好意思。
    周帆怕他拒绝，赶紧把母亲的好手艺搬出来诱人。“我妈还炖了你爱喝的鸡汤。你今天有空过去吗？”
    他焦急的等待对方的回答。这时那老外端着一杯水过来，把杯子递到夏扬手上，然后又把小药盒给他。然后淡淡的瞥了周帆一眼。
    视线撞上那老外的目光，周帆一样的不大待见他，连把视线转回夏扬身上，看着他把药吃下去，然后接着说：“你这是感冒了吧？你不是喜欢我妈做的姜糖水吗？今天过去叫她给你做点。”
    吞下了药片和热水，夏扬的脸色像是好了些，问，“几点吃饭？我还有点事情没做完。”
    “大概……七点。”周帆看看手机，试着征求夏扬的意见：“现在还有差不多三个小时，你先做事，我晚点再来接你？”
    就算已经答应了要赴约，那人仍旧免不了的客气，“不用那么麻烦，东边西边的跑，太麻烦你了。如果你不嫌无聊的话，可以在这里坐一会，我尽快做完事情就可以走了。我尽量不会太久。”
    “怎么会，我也没什么事。你做事就好。不用管我。”
    三个小时，他在这里能做什么？何况另外两个人似乎，还不大乐意……
    “好，那跟我进来吧。”
    啊？见夏扬起身，他一时还未反映过来。
    那人笑着解释，“到后面来。工作室和休息室都在那。难道你想坐在大厅？他们还有事情要做，说不定等会又有客人要来，哪里还会顾得上你。”
    周帆乖乖跟着去了后面。
    那里有个半大的房间，放着几台电脑，有个小沙发和一张小几，看来这就是工作室了。另一面墙上有扇门，上面贴着休息室的牌子。
    除了这些，别无他物，连绿色植物都未置放一盆，真是简单的可怜。
    空气也不够流通，还放着好几台电脑，夏扬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不生病才怪了。
    “你坐吧，我做事。桌上有水，你自己动手。”
    把人撇在一边，夏扬打开了其中一台电脑，专心做事。
    周帆坐上了布艺沙发。
    幸好这沙发还够舒服，平时累极了的时候，他是不是就在这沙发上一躺，连休息室都懒得进？环顾四周，果然在角落的一个竹筐里发现了小毛毯。
    恩。那人‘懒性子’这点到是不曾改变，泛起懒来的时候，随意在沙发上一倒也就能睡着。
    细细环顾这个房间，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想以前的事，猜测现在的事，周帆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就睡着了。
    夏扬做完了事情才刚六点。想叫周帆，就发现那人歪着脑袋，已经半靠着沙发睡得很熟了。
    也是啊，自己连打发时间的杂志都没给他一本，他不睡觉还能干什么呢。呵呵。
    夏扬轻手轻脚的挪过去，手指抚上了周帆的脸颊。
    好久没看过他的睡颜，还是一样的，忍不住想要……
    脖子前倾，作势要吻。在即将要碰上的时候，立刻弹开了身体。
    苦笑，习惯还真是……可怕。
    他换上微笑，伸手把人推醒。
    在车上两人都未说话，空气静的尴尬。
    周帆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夏扬则是闭着眼睛休息。
    直到回到了自己家里，迎面扑来的熟悉气味，才让周帆的心情好了不少。母亲和父亲也对夏扬格外的热情，只是一顿普通的家常便饭，却让他比吃着鲍参翅肚都高兴。
    他享受那人和母亲攀谈时换上的和煦笑容，乐意在那人的碗里慢慢添上他喜欢的菜，喜欢这其乐融融的家庭晚餐。
    也许是许久未见，晚饭过后几人聊到了很晚，也许是父母都不舍，气氛说不出的和谐，他私心的开口想留下那人，未想到他竟然也答应了。
    自从有了那海景房之后，那人就很久未在他们家留宿，就算两人好着的时候，也是周帆去那边居多。
    年幼时他总喜欢和周帆挤在一张床上，还总是喋喋不休的说话，周帆只是听他讲，又很少说话，最后经常在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只是知道那人嗡嗡的声音一直在耳边萦绕。
    在这样薄脆寂静的夜里，他又怎么能独自安然入睡。
    躺在隔壁的书房里的夏扬，不知道有没有咳得难受。先前服下的药丸已经生效了吧，应该睡得安稳才是。
    不过那也不一定，那人睡觉实在是不老实，会不会又横着身子，把被子踢得老远。他可是正感冒着的人，要是下半夜发烧，又怎么办？
    周帆翻身起来，轻轻打开卧室的门出去。
    小心的拧开书房的门，朝着那张小床走去。当初书房本来没打算放置床，可有时候家里会来亲戚，就安放了一小张以方便住宿。那床是既简易又窄小，夏扬肯定又睡不惯了。
    摸黑着进入书房查验那人的状况。
    恩，还好没有再踢被子，应该是药效良好的关系，夏扬睡得很沉。帮他扯扯被子，又摸摸额头，没有太热就好。接着微弱的光静静看了一小会，就轻声离开。
    他到厨房倒了一杯水给自己，然后坐在饭桌上沉浸在自我的回忆中。
    其实小时夏扬病了的样子更惹人喜欢，脸颊透着潮红，显出几分可爱；眼睛里聚着水气，而更加的灵润；声音带着沙哑，又摸去了几丝尖锐。俨然从一个调皮蛋，变成了一小只可怜鬼，巴不得时时看护着他。
    正想着过去的事情，而完全没有注意到母亲的靠近。
    “小帆？怎么还不睡？”
    直到声音发出，周帆才回神，而且被吓了一跳。
    他握着手里的杯子，问那妇人，“妈，你怎么起来了？要喝水吗？我给你倒。”
    “好。”妇人在旁边的位子坐下，接过儿子递来的水杯，小声问他：“你和他，这算是和好了？”
    其实他并不想过多的提他们的事情，怕母亲追问起细节不会解释，只是含糊的应了那问题。
    “哎。扬扬不是不好，可惜他是……男的。他知不知道远远的事情？接受远远吗？你说远远的妈妈……”
    妇人想到小孙子，就想到那个只见过一两面，但让她颇为满意的‘儿媳妇’，可惜自己的儿子就是不喜欢，偏偏还……
    周帆听母亲又要提起那个女人，适时打断了母亲的话，再次表明自己的立场，“她只是会远远的妈妈，别的什么都不是。我爱的是扬扬，我也只想和他在一起。远远的事情，你别在他面前提起，我会找机会跟他坦白。”
    他要坦白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件？
    妇人叹气摇头，又试着问，“小帆，你就不再想想？”
    周帆坚决的摇着头说：“妈，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爱扬扬。你还要让我想什么？”
    他爱夏扬。肯定的，只是他做错了太多事情。而夏扬，也离开了他。
    就算只借着厨房透出的暗淡的橘色灯光，周帆还是及时察觉到了在母亲背后、隐没在暗黑里的身影，他甚至能感觉到男人呼吸的急促。
    男人吼叫着说：“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次，你说你爱谁？！”
    妇人站起来，下意识的挡在男人面前，生怕他在气头上和儿子动手。
    男人越发生气了，呵斥着面前的妻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护着他！你让他说，他爱谁来着！”
    周帆隔着餐桌和男人对望，又看看书房的方位，对父亲说，“爸，你声音小点，他还在睡觉。我是爱他没错，以后也只会和他在一起。”
    男人一脚把凳子踢翻，越过桌子就要去揍那个不孝子。
    “简直是混账！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帆也没有躲的意思，双膝一弯，在父母面前跪了下去。
    男人虽是看到他双膝下跪，可眼里坚定的光芒没减去半分。他气得一脚朝儿子身上踢去，大吼着：“你这混蛋想气死我是不是？！”
    周帆眼里刻着坚定。“我爱他。”
    “周叔叔……”
    和着另一重声调，穿着睡衣的人突然出现了在三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