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祥喜，见过白公子，见过焱殿下。”祥喜恭敬的跪在地上，低着头道。他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虽然还能看出些青紫的痕迹，但是却没有当时那么吓人了。
    白莫颜倚在司焱身边，玩着司焱的鬓发，带着笑意道：“祥喜，抬起头，还有不要自称奴才，在这长乐宫，所有的人都不准自称奴才。”
    他和司焱一起靠在暖榻上，昏昏沉沉的想要入睡，司焱看了他一眼，在他耳边轻声道：“莫儿累了，先睡会儿吧。祥喜的事，不着急这一时的。”他见不得他受半点累。
    白莫颜摇摇头，“让我靠在焱哥哥身上就好。”他脸色微红，看了眼司焱，然后又对低下的祥喜道：“从今天起，你的主子就是司焱，除了他的话，你谁的话都不用听。”看了眼祥喜吃惊的表情，接着说“知道了吗？”
    虽然才十岁，但是他已经明白了很多事，譬如如何在这宫中得到所有人的尊敬，如何让别人都觉得他碌碌无为，如何让司焱得到别人的尊重。
    他见不得，这个一直陪着他，温暖他，用自己弱小的力量保护他的少年，受别人的冷落，露出一丝半点的失望。
    就算当初，他真的只是因为他的名字而选了他，但是他却知道，在这五年中，不管是他有多任性，他都包容着他；他生病的时候，他总是守在床边彻夜的照顾他；不管是任何他想要的，他都竭尽全力的帮他得到。
    所以，他不想让他再失望。
    祥喜只是静静的看了司焱一眼，这个在宫中最不受关注的皇子，他只是回答了一声，“知道了。”然后就看见白莫颜摆了摆手，他便退下了。
    暖榻上，白莫颜拿手压住司焱的唇，道：“焱哥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顿了顿，知道这样的话可能又触及到了司焱的界限，但还是坚定的说了下去，“如今，你也应该找一个心腹了。”
    这话听在司焱耳中，如同炸雷一般，但是即使他内心再怎么激动，却依旧没有流露出半分其他的表情。
    “焱哥哥，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我来帮你好吗？”他伸手抚上司焱的眉角，然后是带着探寻的眸子，然后一路向下，他跨坐在司焱的身上，伏在他耳边道：“宫中的传闻焱哥哥难道一点也不相信吗？”
    他看到司焱抬起眸子直视着他，里面有着怜惜，但更多的是相信和渴望，他太想要得到那份尊贵的权力。但是半晌之后，他却开口道：“我什么也不想要。”
    天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他当然明白，他说出这句话代表着什么，但是，他更不想看到的是，白莫颜这么小的年纪就为他抵挡住所有的风暴，更为他出谋划策。这让他的心，像是快要死去一般的疼痛。
    “莫颜，莫颜，我什么也不想要。”他说着违心的话，将脸埋在白莫颜的颈边。
    “大皇兄的母妃是皇后，二皇兄的舅家是当朝丞相，五皇兄的娘家掌着兵权，六皇兄和大皇兄一母所处，自然是站在他那一边。”他狠狠的将心中观察的结果告诉他，他要他明白他在这宫中的处境。
    “焱哥哥，我想要帮你。这是我自愿的，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我愿意。”白莫颜抬起司焱的脸颊，眸子带着坚定，注视着司焱。
    两个小小的少年，静静的依偎在一起，让人觉得美好的就像是一副图画，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他们彼此心中的决意。
    “太子殿下千安，白公子安。”一路走过，沿途的宫人纷纷向司焱和白莫颜两人请安，仅仅三年的时间，就让司焱成为了渊羡的堂堂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然他们心中都明白，这个太子当得并不安稳，他们的对手太多，但是不要紧，他们有的是时间和彼此信任的心，这比其他人，都更有优势。
    “参见陛下，”“参见父皇。”两人一起跪在书房中，面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渊羡皇帝，白莫颜甚至不知道他心中是怎么想的，就算当初他随意指了司焱，但是若是文帝不高兴，那么让他跟在谁身边也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那么他又是为什么让他留在司焱身边？
    也许真如他所说的，他爱着司焱的母妃吧，那个平凡的民间女子，为了司焱而牺牲掉了自己的性命的女子。
    只是这些都不是他所关心的，他只知道，司焱的的确确能承担这样的重任，领导着渊羡，成为一代明君。
    “看座。”司焱和白莫颜一同坐下，司焱如今已有十六岁的年纪，连白莫颜也已经十三，这在宫中已不算是年幼，但是两人却依旧同吃同住，就连司焱侍寝的女子，都只是住在别院里，从未踏进过长乐宫的正殿一步。
    虽然会有人不甘心，但是白莫颜的身份在那里，又有哪个女子敢多问，再加上文帝知道他们两人依旧同吃同住也只是，笑了一下，说他们二人的关系很好，牢不可破罢了。
    即使想要居心叵测，乘风起浪的人，拿不出任何的证据和靠山敢让他们这么做。
    “不知今日父皇召唤儿臣二人，有何要事？”他知道若不是又是，他又怎么会得到召唤，司焱的母亲虽是民间所出，但却是个极聪慧的女子，她知道这后宫中能给文帝生孩子，陪在他身边一生的女子多的数不过来，所以在生产的时候，得知大人和孩子只能留一个，她隔窗看了眼她的陛下，选择了司焱。
    她为她的生命得到了另一种形式的延续，而她的皇帝陛下，在此时失去她，也只会纪念她一辈子，他会不停的告诉自己，他的一生，有一个尚未得到就失去的女子，而不是一日一日的看着她，朱颜衰老，日益沧桑。
    美丽的女子太多，而她不可能永远年轻。更何况，活着的人永远也比不过死人。
    她的死，却给她的儿子，带来了这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的偏爱。
    文帝稍稍恍神了一下，看着司焱眉梢眼角流露出些许像他母亲一般的神情，那个女子，其实他早已记不清了她的容貌，只是心中却一直惦记着，念念不忘。
    “焱儿，你已十六了。就是莫颜也十三了。”文帝刚开了头，就被司焱打断，他们都知道文帝想要说什么，虽然宫中有些风闻，但是司焱相信这并不影响文帝他的父皇，做出明智的决断。
    “父皇，儿臣认为，和莫颜在一起更能巩固我的位置。”他毫不掩饰的说道，甚至说这样的语气，就如同再向文帝表决心一样，他不会辜负他们所有人的期望，就是踩着一层层的尸骨，他也要站在最高的位置上，否则，他会失去，白莫颜。
    “焱哥哥太心急了。”白莫颜将司焱拽下来做好，“舅父想说什么？”他知道文帝当然不会因为这样的理由就来召唤他们两个。这个男人甚至能向帮自己上位的姐姐开出那样的条件，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那点小事，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中。他回头看了眼司焱，他不知道司焱只要一碰到他的事，就会失去分寸，哪里还有多余的脑力来分析。
    果然选择白莫颜是对的。文帝在心中做了评价，然后复又开口道：“焱儿，你该成亲了。朕十六岁的时候，大皇子已经出生了。”
    文帝平淡的说道，现在的皇子，除了司焱还没有成亲以外，其他几位都早已在各自母妃的授意下，娶了妻子。这当然亦是势力联合的一种方式，文帝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方式的。
    司焱却震惊的看了文帝一眼，然后缓缓的看了眼白莫颜，见他带着审视的目光，他心中一惊：莫颜竟然真的在考虑他的婚事？！
    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在人面前流露出内心的情绪，也是他第一次反抗一直支持他的文帝。
    “父皇，儿臣不会成亲的。”他只说完这一句话，就躬身请退。他几乎是跑了出去，只留下白莫颜和文帝两人相对。
    “陛下，太子殿下一定还未想好，事发突然，请您见谅。臣会将这件事办好的。”白莫颜一番方才的情态，恭敬的对文帝说道，就像是一个在朝堂上的臣子，向高高在上的皇帝禀报一般。
    这种模式在他十岁那年，文帝将他们之间的交易告诉白莫颜的时候，他们之间就变成了这样，再也不是什么亲慕的舅侄关系了。
    他躬身向文帝行礼。“莫颜，我还是你的舅舅。”文帝在他身后平静的说道。
    白莫颜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转过身来，看一眼文帝，只是平静的打开书房的门，然后一个人默默的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