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宛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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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沈员外商议好任务细节回到祥瑞楼时,夕阳只剩下半个脸。
“怎么比上次伤的更厉害?这沈爷也太狠心了,公子旧伤都未曾全好,他怎么能下的了手!”说话的是尹子鸣的贴身婢女彩儿,除了尹子鸣自己,就是彩儿也不知道他每次在沈府究竟有怎样的遭遇,这祥瑞楼的里里外外都只道沈员外有这“挞伐男人”的嗜好,每次鸣公子回来都是一身伤痕,惹得楼里一片唏嘘。
回到房中,彩儿帮尹子鸣脱下外衫,白色里衣上的鲜红血痕便跳入眼帘。
“亏得今天穿的是红衫,否则这一路回来可是要闹笑话了”尹子鸣说笑道。
“公子哪里还笑得出?”彩儿红着眼睛,小心的剥去早已粘在尹子鸣伤口上的里衣。
“咝……”尹子鸣狠狠的皱了把眉。
“弄疼公子啦?”彩儿急道,眼里早已泛出了泪,“奴婢去拿金创药!”
“哈哈,逗你玩呢!”
尹子鸣翻身坐起,披上轻袍,挑起眉角,俏皮的笑道,“公子我可是有神功护身的,功夫好着呢,这些小花样可伤不了我,天色晚了,你且去休息吧。”
“可……还没上药呢……”
“哪里用的着药,一点都不痛,不信我打套拳给你看?”尹子鸣作势就要站起。
彩儿哪里会信什么神功护体,每次伤后,尹子鸣都会如此宽慰她,她当然明白。要是公子真有武功,会舞刀弄剑,哪里会沦落至此,日日受此苦楚?公子是好人,自己难受,却还总怕奴婢伤心……想到这里,彩儿又是一阵抽噎,“那公子好生养伤,奴婢先退下了……”
说罢,彩儿抹着眼泪,一步一回头,万般不愿意的出了房门。
怔怔的,尹子鸣却望着彩儿的背影出了神……
宛如,宛如……
彩儿这凄凄切切的神态像极了宛如,仿佛又回到了十二岁的那年,蒙面人抱着宛如策马而去,尹子鸣跟在马后追,两个人都哭喊的撕心裂肺。
雨上半夜就停了,浓云早已消散,此刻,一轮近圆的明月挂在枝头,洒下一地银辉。
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时节,夜风已经变得凄冷。
地板上歪歪斜斜躺了七八个空酒坛,尹子鸣一身黑色劲装,跨坐在窗沿上,束在脑后的长发随风纷飞,喝的微醉的他早已感觉不到这夜的凛冽。
刚从邵家堡打探消息回来,门主给的消息不错,邵家堡是夜灯火通明,仆人丫头忙的热火朝天,邵家少堡主,昆仑派的二弟子邵正霆果然学成回府了,明天便会一一拜会这西京城的达官名流,第一位便是知府张大人,不出差错的话,一切都会照着计划上演……
昆仑派乃是当朝第一大派,当年曾救先帝爷于乱世,掌门一清道长是本朝国师,普通江湖中人自不可与昆仑门人同日而语。这邵家少堡主出身名门,又投于皇家大派,为人耿直,功夫也俊秀了得,这些年随着昆仑派也在江湖上做了不少行侠仗义之事,这些尹子鸣早有耳闻。刚才在邵家堡里,尹子鸣远远的看了眼邵正霆,发现这公子倒也生的一表堂堂,风度偏偏。坊间传闻,这邵家少堡主之所以年近三十尚未婚配竟是因为不爱女子,偏爱那断袖分桃……想到这里,尹子鸣不禁鄙夷一笑,随后又轻轻的摇了摇头,一仰脖子,把手中剩下的半坛酒统统倒进了嘴里。
邵正霆关他什么事?他鄙夷的是他自己。
要不是那江湖传闻,怕是“梅”也不会用自己吧。无妨无妨,这些年投怀送抱委身于人的事情做了不下百件,多一件又如何?只是……偷这昆仑派二弟子的心,怕是还真有些难度。
又灌了半坛酒,小腹中却有阵阵隐痛传来,尹子鸣无奈的扔开酒坛,跃回房中,盘膝坐在床上,运起内力,试图逼回丹田里升起的阵阵绞痛。“梅”用来控制门下的蛊毒又发作了,如今,这解药已迟了半月有余,要是这次任务再失败,门主还不赐药,只怕更是疼痛难捱、求死不能。又或者,再撑半年,那蛊虫在腹内生根发芽,毒瘤活活撑破肚皮,便能最终死去,虽然死的过程极其缓慢不堪,但却终是解脱了。
只是……不甘心……还不能死啊!
宛如,你在哪里?
多少次想自断觉脉了却痛苦,多少次想一死了之以脱离组织,卑微的在人下苟活了十年!十年!每天都在想你,每天都在找你,你到底是生是死?你到底在哪里?
尹子鸣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他害怕到死都找不到宛如,更怕真的找到了宛如,却面对不了一身龌龊的自己。
背后传来一阵冰凉,尹子鸣睁开双眼,正看见一缕缕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房间。是彩儿在给自己涂伤药吧,伤口疼痛似乎减轻不少,说不出的受用。
许是毒蛊的作用,尹子鸣觉得这功夫是越发的不济了。以前即使熟睡也能迅速察觉十丈之内的动静,如今怎么有人近身却还在死睡?幸亏是在青楼,要是在江湖上刀光剑影,凭这日益耗散的觉力,怕是根本活不到被蛊毒撑破肚皮的那天。
鸟鸣声,小贩的叫卖声,对面食肆开张拆门板的吱呀声,还有不知哪位姑娘对留宿恩客的娇嗔之声,这些许嘈杂伴着不知哪里飘来的饭香轻轻撞击着尹子鸣心头最柔软的地方……最喜欢的便是这清晨,昨日已经过去,今日尚未开始,人人皆有奔头,一切尚有希望……
尹子鸣眯起眼睛,细细品味这丝丝入扣的清凉和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子鸣,你醒了”,鸟鸣般清脆的嗓音。
尹子鸣回过头,正对上那双夺人心跳的眸。竟是她!
“织鸳姐姐,怎么是你?怎好劳烦你为我涂药,罪过罪过!”尹子鸣欲翻身坐起,却被织鸳轻轻按回床上。
“子鸣趴好,且让我涂完,真是的,亏得人家给你求来伤药,你伤成这样却把药瓶丢在橱里做甚?”
织鸳的指尖温润柔软,轻袖拂动,玉手宛若精灵跳跃。
尹子鸣心中一荡,胸口又浮起一股暖意。
“宛如是那家园子的姑娘?子鸣刚才睡梦中可是呼唤了不下十遍呢!”
“一个儿时的玩伴罢了,想是梦见了小时候的事情……”
“她可是子鸣的心上人?”
“心上人?姐姐说笑了……”
尹子鸣侧过脸,对织鸳莞尔一笑。
“姐姐,你觉得,我们这种人,能有心上人么?”
金色的晨光下,织鸳肤白似雪,剔透如玉。刹那间,她眼底泛起一抹触手可及的流光,尹子鸣却背过头,不敢去破译它荡漾开来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