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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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吹起,院内层叠掩映的花草如同被吹皱的湖面,摇摇曳曳地泛起馨香的波纹。偶有一两片娇嫩花瓣受不住微风的侵袭,被抛离赖以生存的枝干,飘零在微凉的空气中,随波逐流。
花丛深处有一小湖,湖水清澈见底,犹如明镜。湖上零零散散的飘着几朵清艳的睡莲并着嫩绿的莲叶,没有人工布置的精致,却透着股自然的雅韵。偶有几尾灵活的锦鲤在其间穿梭而过,激起点点涟漪,更显得生动起来。
小湖中央凌空建了一座小巧精致的凉亭,白玉砌成,上有碧绿藤蔓缠绕其上,或粉或紫的小花零散点缀其间。微风过处,绿叶婆娑,馨香盈鼻,倒是个让人流连的好去处。
亭内小榻上,有一人斜靠其上,白衣墨发,身形纤细,显然是少年模样。此时春光正好,亭外风景如画,少年抬手支颐,秀眉微蹙,灵澈的双眼虽是望向亭外美景,却无焦距,一看便知其无心赏景,也无意于亭内桌案上的精致吃食。虽身在亭内,给人的感觉却似在另一个世界,连落花沾衣都未察觉。
夜霄韶踏入小院时所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白衣少年斜倚榻上,兀自出神,飘零的花瓣随风潜入亭内,悄然铺满少年周身,在那雅致白衣上留下点点嫣红。亭外景色如画迷人眼,却不及亭内之人万一,当真是美人倾城,生生迷了人心。
那日从少年身上所带的玉佩,认出他就是当年相处不过几日,却硬生生进驻自己心内的人。他自小性子冷淡,对谁都冷漠疏离,自认除了胞弟之外不会再有人值得自己在意,即使是作为幻楼十二殿下任继承者,从小陪他一起长大,一起练武的那十二人也冷淡待之,即使知道他们对自己的关心和绝对的忠诚,也没有丝毫改变。可是十岁那年,奉师父之命到江湖中人口中津津乐道的药谷给自己从未见过的,被称为‘药圣’的师叔祝寿时,一切都发生了改变。他还记得,在药谷谷口的河边,那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在落日的余晖里,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惊讶的问自己,“你就是我师伯—---‘欧阳逸’?”样子傻气的好笑,可自己当时满心想的却是,这娃娃好生漂亮,声音也好听。
许是对这娃娃的第一印象不错,好心的回答了他的问题。“不是。”
“那你是谁?”
“……”
“你跟我师伯认识吗?”
“……”
“我师伯什么时候到?”
“……”
小孩不依不饶,皱着一张粉团子一样的小脸,问着一个又一个没营养的问题。他却烦了,心想着哪来这么多问题,也就再未回答他,任由小孩的脸色越来越黑。
许是自己的态度惹恼了他,整个晚膳时间,小孩都鼓着粉白的腮帮,是不是拿那双水润的大眼瞪着自己。自以为凶狠的表情,在他看来却可爱得紧,特别是那鼓起的小脸,就像刚出炉、粉嫩嫩的面团子,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之后,两人回小孩的小屋就寝时,小孩却好像换了一个人,对自己殷勤了起来。
“师兄,沐浴你先吧,我帮你备水。”
“师兄,我帮你擦背吧。”
“师兄,你要喝茶吗?我帮你倒。”
“师兄,你要……”
好啰嗦,心里这样想着,表面却不动声色,有人愿意服侍自己,那就好好享受好了。看着小孩短短小小,圆滚滚的身子殷勤的忙碌着,突然觉得心情愉悦了起来,身上的气势也不自觉的柔和了起来。
到夜晚入睡时,小孩信誓旦旦地承诺说他的睡相很好,绝对不会挤着自己。可半夜自己被冷风冻醒时,看到旁边裹着整条被子,摊手摊脚睡得香甜的某人,也不由得有点无语,只能默默地爬起来,打坐练功。
次日一早,练完功去用早膳时,在师叔的屋内感受到了师父的气息。不过既然他不愿现身,自己也不想多事拆穿他。再说,整个屋内唯一没感觉到这里多了一个人的也就只有对面那个只知道闷头吃饭的笨蛋了吧。收到自家那个表面温柔,实则一肚子坏水的师父的暗示,知道他不想自己在那碍眼,所以在师叔叫自己陪那小孩去采药时,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虽然他对草药一窍不通。
一路上,自己的沉默似乎又惹恼了那小孩,原本多话的人一路上都拿后脑勺对着自己,也不跟自己搭话了,看着兀自赌气的小孩,他头一次产生了类似无奈的情绪。除了帮小孩采一些他摘不到的草药外,两人再无交流,虽然有些别扭,但也相安无事。
直到自己无意间看到那悄然接近的阴影。“小心。”冲犹自不知的小孩喊了一声,见他没有反应,身体已快一步行动,将那只傻呆呆的包子扑倒在地,而那黑影也挟着一股腥风掠过凤倾刚刚站立的地方,向两人扑来。没办法,只能拔出随身的短剑迎战,可那笨蛋不仅不好好躲闪,竟还有空跟自己斗气。自己一边要应付那大蛇,一边还要注意那个笨蛋,一时不察,身上已多了好几个伤口。虽然被那个笨蛋气的牙痒痒,但也不能眼看着这肉团子被蛇给吃了,所以,当看到那大蛇冲那小孩扑去时,想也没想扑了上去,随之而来的是肩上的一阵剧痛。
心知若再不想办法,两人怕是要一起交代在这里了。所以见那蛇向自己咬来时,没有躲避,在那腥臭的巨口接近时,团身跃进了大蛇腹内,眼角余光瞥见的是小孩吓呆的脸。
给了巨蛇致命一击的同时,自己也耗尽了体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再次醒来时,是在一个山洞里,身上沉沉的压着一只肉团子。两人在洞内呆了几天,肩头的伤口也好了许多。那日,他练完功,却不见那小孩回来,放心不下的他出洞找他,循声走到河边,看到的景象却使他第一次出了神。待回神时,小孩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红着一张小脸向自己解释晚归的原因。一想到自己竟看他看的出神,不由一阵尴尬,只能随便扯个谎说自己伤好了,应该回去了。
原以为没问题的,没想到赶了半天路,伤口就裂了,后果是小孩第一次对自己发了怒。也是这一次,自己发现小孩的秘密,看到了自己这辈子看过的最美丽的紫水晶。
次日,楼中出事,自己不得不离开。看着犹自睡得香甜的肉团子,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在滋生,后来才知道,那叫不舍。不想让小孩就这么忘记自己,于是留下了随身带着的玉佩。
回去楼中后,自己整日忙着提升功力,清楚内乱。满以为很快就会不记得在谷中的那几日时光,可那小孩粉嫩嫩的团子脸却总在空闲时、午夜梦回时一次次侵入脑内,挥之不去。原本以为只是失去玩伴的遗憾,可随着时光的飞逝,那所谓的‘遗憾’一点点沉淀、一点点变质,成了一种连他都不知道的情愫,像中毒一般,根植心中,挥之不去,日日夜夜啃噬着,直到十年后,在那个小树林里,那个漂亮的少年带着莫名的熟悉感对他笑着说:“别担心,我是来救你的。”
自己忆起了一切,而他却把自己忘了一干二净,莫名的觉得不平了起来。举步像那座小亭走去,心里有一个念头越发坚定了起来。既然我已找到你,那就再不许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