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雪.隆冬 第八章..朱颜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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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她,死了!”十七哭得话都说不连贯了,莹白的手紧紧掐住苏岸的衣袖,像想到什么似的,复又泪如雨下。
“她。。。病死的吗?”红颜是苏岸的九妹,自幼体弱,优柔寡断;由于母亲死得早,她的父皇也没什么空照看她,地位自然不高。苏岸甚至亲眼看见几个大胆的侍女将给她准备的膳食私吞了去,只给她留下几盘剩菜冷羹。
十七抬起泪痕交纵的脸来,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自然不是!”
“她,是饿死的呀。”
一字一泪,字字诛心。
“她是个笨蛋,我们就离开几天,那些嚣张拔扈的妃子就故意断她水断她粮,她也不会反抗;那一夜雪下得凶,她又旧病发作,加上饿了这么久,滴水未进;没力气叫唤侍女。。。。。。就这样活活饿死了!”
十七哭得凶,也没力气去抓苏岸袖子了,慢慢手松了下来。
苏岸沉默不言,回想起那个生性懦弱的妹妹,每天都躲在篷房后面,怯怯地望着他,如同一头受惊的小鹿。说起来,在他的印象中,与红颜的对话,只有三句,仅仅三句。
第一句,是在苏岸八岁寿辰时,给的祝福。
第二句,是在她病重时神志不清的呢喃细语;苏岸草草地回应了一句。
第三句,是苏岸临行去中原前,依依不舍的送别语。
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孩香消玉殒,这深宫之中又有几人知晓?他们甚至都不记得有这样一个女孩了吧?那样一个纤细沉默,人淡随风的女孩。
朱颜短,怎堪岁月荏苒无常?
相比之下,被晾在一旁已久的尉迟归醋海翻腾,忍得辛苦。
“父王怎么说?”苏岸摩挲着十七红色的长发,问。
“王什么也没说,只是到红颜母亲墓前站了一下午。”
“唉~”苏岸少年老成地安慰着十七:“有道是人间世事无常,且不宜太较真。”
“对了”十七拂拂自己的长发,再胡乱抹几把泛滥的眼泪,从怀里拿住一个比拳头稍大的刺绣盒子来;像是中原姑娘家用的胭脂水粉:“给。”
苏岸心明那是什么,颤着手接过,却怎么也想定不了主意打开。
“本来是想天葬【注:天葬是蒙古、藏族等少数民族的一种传统丧葬方式,人死后把尸体拿到指定的地点让鹰(或者其他的鸟类、兽类等)吞食,认为可以带到天堂。】的,可我舍不得让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喂了秃鹰,就提前火化后带来了”
“她本想随你到这儿来,却因诸多阻挠和身体不争气便作罢。你出发的那一天,她追在轿子后哭了很久,回来后又发了高烧。”
“她到死前,还在想着你,想着你这个远在他乡的哥哥啊。”
苏岸恍惚记得,四岁那年,他刚被收养他的父王牵回“家”,一大群人勾心斗角,鱼龙混杂;自是横眉冷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儿子”了。
漠北的草原上风刮得大,父王牵着他的手在前面走,更小的红颜便蹒跚的跟在后面,一步一步艰难地踏着厚厚的草。
人淡如菊,朝生夕死。
“走了也好,以后总不至于被那几个恶毒的女人欺负。”苏岸摸着红颜的骨灰盒:“就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虽生犹死。芙蓉花蜀国尽缤纷,转眼还不是尘归尘。”
“我们草原的儿女,可不是归尘,而是归秃鹰的。”十七猛然丢出一句与现在的场景严重不符的白烂话,果不其然看到了在寒风中被雷得摇摇欲坠的苏岸。
“你这丫头,还是这么嘴上不饶人。”苏岸放好红颜的骨灰盒,一向清明的眸中也有了几分笑意。
“哼哼!”十七破涕为笑,又指着苏岸身旁一脸戒备的尉迟归,道:“他是谁?怎么和你这么亲密?从实招来。”
“天朝天子,尉迟归。”苏岸充当中介介绍道。
十七斜飞的长眉一倒,红发张扬,凌厉的眸子一呛,叉腰向尉迟归吼道:“我管你是尉迟去还是尉迟归,朝暮可是乌匙的,你别想靠近他!”
如山海的记忆汹涌而来,断桥前的天人永别,兵临城下的生死无话,他许他的一世欢颜。。。在时间和空间的虫洞里拍打成残潮,湮灭。想要抓住什么一闪而逝的东西,苏岸一把抓住十七的肩:“乌匙?他是谁?!他是谁?!”
“没,他不是谁,我只是随便乱说的。”十七不安的扭绞着自己的手指,这是她一直以来撒谎时的小动作,因此谎言总是被拆穿。
“算了。”苏岸也不再追问:“我也不想逼你。”
“还有,不要叫我朝暮了;那个苏朝暮早就走了,现在的,是苏岸,苏千陌。”
苏岸回头,背对着十七,面对着尉迟归,眸中碎光流转,窗外斑驳的夕阳光影隐隐传来,伴随着瑟缩的寒风。
妩媚如花,冷冽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