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转 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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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府倍受打击之后脆弱的宋某人捧着碎成八瓣儿的心随着小眉和重芽踏上了回宋府的大路,可刚上轿子没走几步就听见外面有吵闹声。时值多事之秋,一定要避免一切潜在的八卦因素,是以流言女王宋竹喧再次明智地被选择了低调做人,准备让轿夫绕开那个是非之地。可刚掀开帘子想叫小眉,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小桃。
不知怎的,宋竹喧脑子里蹦出了“二次传染”四个字。
低调的宋同学还是有身为八卦女配的自知之明的,所以她更坚定了曲线回府的打算,向小眉使了个眼色后便放下帘子一边凉快去了。
车夫得了小眉的指示利索地掉头,冷不丁被一团不明物体撞了个正着,还好手里的活计没有丢,倒霉的宋同志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只是额头上碰出了一个红印子。
大呼倒霉的宋姓人士此时还不知道她并不是最倒霉的一个,其实小桃同学才是最冤的窦娥——好不容易凭借一身武艺甩开了夏江派来的刽子手逃到街上,本想趁乱混入人群隐匿踪迹,没想到前面走得好端端的轿子突然掉头,阻碍了去路不说自己还一个不稳撞了上去,少不得与轿夫推搡一番,一来二去竟被后边的人赶了上来,一个手刀劈下便不省人事了。
且说这边厢小眉正带领着一干子小厮与突然撞上来的女子理论,却被随后赶来的一群武夫惊得后退了一步,但小眉到底是从小在宋夫人身边受过良好教育的,应变能力极强,一边制止要冲上去的家丁,一边亮出身份与面前这些不似良善之辈的人沟通。她是断不敢报自家小姐身家的,只模糊说了是当朝一品家眷。这身份甚是响亮,那些个武夫也有了顾忌,收敛了浑身的煞气做小伏低状告了罪,只说是某某青楼追捕逃跑的姑娘,旁人一听也便猜出了几分,只是碍于这些个武夫架势吓人不敢议论,待他们走远才左右谈论开来。
因是与自己有些关系,难以置身世外的宋同志示意小眉派一个伶俐一点的小厮去打探打探,一会儿功夫便有了结果。原是一家青楼上跳下一疯女子,那女子腿脚利索倒似个练家子,脚步生风地往前逃,一干子武夫紧随其后,眼看就要抓住,那女子高喊自己是小桃,夏江要害她,引得众人围观,趁乱挤进人堆才得以逃脱,不想竟撞上了自家的轿子,给生生劈晕了带了回去。
小厮说得很委婉,但宋竹喧仍然猜到了此事必定又会给八卦界增添一抹亮丽的风景。为了不让熟脸人看出来,宋竹喧一行仍然选择了绕远,加快脚步回府。
让人没想到的是,当天夜里她偶然在宋夫人的房间里看见了小桃。
这其实是她第一次看清楚小桃,上次撞破好事时她只隐隐约约看见个女的,高矮胖瘦都没分清,今天在街上从头到尾连帘子都没全掀开,更别说看见人了。
小桃其实长得很好看,眉宇之间没有普通丫鬟的恭顺,倒似有股子军人的英气。
宋夫人给她直说了这是小桃,是宋大人刚从刀子下救来的,旁人皆已认定她死了。
宋夫人打什么主意她弄不清楚,反正她从小就没弄清楚宋福禄夫妇。这夫妇真的很奇怪,明明她是个女儿,但夫妇俩请来先生教她习字用的教科书不是《女戒》,而是兵书史册。其实这也算正常,可能人家就是不愿意走寻常路线,但令宋同学大惑不解的是——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母,从小就让自己的女儿苦研医术不说,还逼着她识别各种毒素,生生练就了两个对毒药特别敏感的鼻孔。
有着这样让人琢磨不透的父母,宋同学越发害怕。她相信他们不是没空瞎折腾她,所以学这些东西都是很有用的,也就是说她今后混日子得靠这些东西。如今更是高深莫测地给她看虎口脱险的小桃,宋竹喧觉得只有四个字能形容她现在的感触:
家门不幸。
小桃被安排在了宋竹喧的身边做贴身丫鬟,与资历最深的小眉重芽平起平坐,本想着另两人会不平,但三个人却似多年好友一般默契十足,让宋竹喧一阵眼红,多少个夜晚都躲在被窝里抹眼泪,哭诉整个宋府就自己一个局外人。
没想到小桃不仅有武艺傍身,更是一个易容高手,她并不似小说里写的那般往脸上抹些古怪的东西,而是修修眉毛涂涂口脂,再弄些普通腮红,脸竟然就像施了法一般让人忍不住——移开视线。
她的容貌并没有多大改变,但宋竹喧卯足干劲也没法把注意力停留在她的脸上超过一秒钟,更别说那些无心的人了。这样的她即便天天在夏江面前晃悠也不会引起注意。
好奇宝宝宋竹喧本想虚心请教,可小桃却道不行。并不是不肯,而是她根本不可能学会,这里头暗含了复杂的阵法,若非天资极高的人参透不了其中奥义。
其实她就是在说宋同学天资平平。
小桃就这样加入了宋家窝,宋竹喧给她重起了个名字叫谷雨,随着谷雨的到来,宋夏两家的纠葛也愈加明显,这让懒人宋竹喧不得不转动她快生锈的脑子,思考这些天来发生的事。
(糖水拿着大喇叭扯着嗓子吼:灯光!音响!鼓风机!爆破组,爆破组!说你呐,鞭炮准备好!主持人就位!选手就位!嘉宾列席!速度,速度!!
所有的灯光暗淡下去……
“哧——哔——噗——嗤——嘙……”
主持人在一阵含蓄的鞭炮声中缓缓地,缓缓地,说:
“谁负责买鞭炮的!!!”
爆破组的小李被糖水一脚踢飞,成为了摄影棚顶部一颗晶莹的小星星,爆破组的其他成员还很主动地翘着兰花指指着发光的地方配音:“叮——!”
主持人调整好情绪,用低沉的嗓音娓娓道来……
“谷雨和夏江的事情为何会闹得满城风雨?是谷雨有意为之还是意想不到的幕后主使有心吸引群众的眼球?一切,将在今晚揭晓。
现在进入自由辩论环节,一个小小官家少爷的小小绯闻,到底有什么值得炒作的呢?请各位选手自由发表各自的看法,并据理反驳其他选手的观点,反驳胜利者得十分,被成功反驳者扣十分,未被反驳者及反驳失败者不加分也不扣分。”
选手A举牌表示——“是夏江想红?”
主持人面色凝重地低头:你小子死笨死笨的,笨死算了,塞了红包也没法帮你!
选手B立即反驳:“在京城官家小姐之间他早就是天王级的人物了,没必要为这么个小角色自降身价。”
选手D举牌表示:“难道是唐氏故意将此事闹大,好一并铲除谷雨和女猪?”
选手A立即反驳:“不会,应该说夏家人作案动机都很小,宫里的那位正宫娘娘地位岌岌可危,现今是德妃冲刺正主的关键时期,夏家不会傻到往自己脸上抹黑,唐氏也更没那个胆子。”
主持人吐血三升:刚才是谁说夏江想红的!谁说的!拖出去!
选手B举牌表示:“那应该是夏家的对头想趁这个关键时机扯德妃后腿,是夏家的对头没错了!”
选手D立即反驳:“夏家的对头不会把女猪也扯进来的,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他对付夏家无端的招惹宋家干嘛?这不是把宋家往自己的敌对路上推吗?谁会那么笨!”
选手B:“我抗议,他指桑骂槐,他含沙射影,他对我人身攻击!”
选手D:“我不指桑骂槐,不含沙射影,不人身攻击!”
选手B:“你就是指桑骂槐,就是含沙射影,就是人身攻击!”
选手D:“我哪里指桑骂槐,哪里含沙射影,哪里人身攻击?”
选手B:“你哪里不指桑骂槐,哪里不含沙射影,哪里不人身攻击!”
选手D:“我怎么指桑骂槐,怎么含沙射影,怎么人身攻击?”
选手B&D:“啊————————————————!!!!!!”
场外音:“咻————————————叮——————!”
主持人挥舞着正义的禅杖,摆了个月野兔的标准造型,一甩刘海,道:“抄袭可耻,我要代表月亮判你们——出局!”
两位竞争对手化作了摄影棚顶部又两颗晶莹的星星后,一直保持沉默的选手C发言了:“其实我觉得应该是谷雨故意把这件事情闹大的。”
静——
没有人反驳。
“咳,”主持人咳嗽了一下,宣布,“自由辩论环节结束,场上选手得分如下:选手A,零分,选手C,零分,选手B&D失去比赛资格,接下来进入下一环节!”
“这个游戏规则有问题,他们是骗子!骗子!这是群凑字数的骗子!”
不知道是谁在观众席里吼了一句,观众一听见“凑字数”三个字立马就群情激奋,舞台在汹涌澎湃的人潮中轰然倒塌,糖水捞起主持人亡命天涯去鸟,急着逃命的她并没有看见隐匿在人群中奸笑的女猪脚:“哼,抢我戏份,这就是下场!”)
宋同学用一个正常人的脑袋思考问题——把谷雨如此明目张胆地放在了夏家和宋家重要人物的污点证人席上,除了有损三方名声外是不是也某种程度上保证了她的安全?
试想期间谷雨要是死了,那嫌疑最大的就是宋夏两家,这两家中有心要害谷雨的人是否会有所顾忌?
但到最后谷雨还是以一副被追杀者的姿态出现在宋竹喧面前,且嘴里高喊“夏江”,是不是可以证明谷雨的存在已经威胁到夏江或者夏家的安危,逼得他们拼了名声也要将谷雨铲除?但既然要铲除,又为何会出现在青楼,直接在夏府杀了不省事吗?还是她自己逃去哪里的?疑点太多,之后的情况弄不清楚,还是抛开这些事情想想谷雨为什么会被追杀吧。
矛盾焦点是谷雨,那就得从谷雨在夏府的身份入手。谷雨是唐珍外院的丫鬟,但就其出身、样貌和灵巧度来看,唐珍把她留在外院是有些屈才了,而唐珍混迹夏府这么多年,这么明显的错误她是不会无意犯下的,为一个没名分的小丫头给自己安一个善妒的骂名不值得。当然也可以理解成后院女人的小心思,但若是怕她勾引夏江,直接把她调去杂物间就好,何必反其道将谷雨放在门户那么显眼的地方?
所以假设唐珍没有屈才,那么便可以猜测夏家某人故意把谷雨安放在那个地方。谷雨能耐不小,能者担重任,所以谷雨所担任的角色很重要,她的工作——迎来送往很重要,至少对唐珍居住的帐灯阁很重要。
谷雨担任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她不仅会武功还有高明的易容术。她因与夏江有染而被暴露在大众目光下,她失去了一个低调的身份,连带她幕后的身份也有曝光的危险,是以她成了一颗弃子。
这颗弃子却被宋家保护了起来。
头疼啊~~想撇清关系的宋同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娘家和婆家都搅和进来了,她想置身事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夏溟那边她再次动了放弃的念头,毕竟夏家这趟浑水越来越不知深浅,不好随意涉足,但后来又一想——宋家这趟浑水本来就深得跟马里亚纳海沟一样,而且老两口打定主意把自己送给夏溟当媳妇儿,她想脱身都不行。离家出走?呵,谷雨那样的能人都被弄得要死要活的,宋同学还是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更何况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好不容易遇见一个长得有些妖孽的娃,就这般放弃了实在是可惜。
两日后宋夫人叫宋竹喧去询问她对谷雨事件的看法,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宋夫人只是高深地笑了笑,下一个简单评语:对了一半,之后便不再言语。
开春以来宁静祥和的气氛被打破,没有任何预警的,京城进入了紧急状态,原因无二,皇宫里的那位受惊吓了,就此一病不起唧唧歪歪哼哼哈哈把周围的人弄得胆战心惊。
说起宫里的那位,宋竹喧其实挺佩服的:五岁登基,在老娘的辅佐下铲除异己,几十年的杀戮生涯愣是把自家的兄弟杀得个北风卷地白草折。前几任的种马功绩很强悍,给还是皇子的他留下了很多对手,加上又是年幼登基,当年的他没少受挤压。但人装孙子装得忒勤,愣是在高手如云的皇室里当了二十年的傀儡皇帝没下台,最后化作白眼儿狼把该咬的不该咬的都给咬死了,剩下一个早不理政事出家多年的叔叔和一个被他弄得断子绝孙的兄弟勉强维持着宗室血脉,哎,强人啊。
这样的强人为什么能受惊吓呢?原因很简单,他老娘在后院儿点火。说起他老娘,宋竹喧是比佩服他还要佩服千百倍啊,五岁大的小屁孩儿登基的时候知道个甚呐,还不是她一手栽培出来的?那皇帝能取得如今的成就一大半得归功于老太后。但老太后近几年不知道是怎么了,把周围的亲戚都杀得差不多后终于能安心之时,她却发起疯。
说到老太后的疯,其实并不厉害,就是近似老年痴呆,老忘事,有时有些不认人,这几年来也没闹出什么大事。可巧春天来了犯罪率高涨,老人家也碍不住潮流的诱惑犯事儿了。太后一声吼,皇帝也要抖三抖,皇帝被突然发疯的太后吓得不轻,就此如魇住了一般卧床不起,只等着晚辈们争来夺去抢龙椅,然后带一帮失败的儿子回去见列祖列宗。
宫闱之内的秘密宋竹喧本无从得知,这些也都是民间版本,太后和皇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说得清楚,但结果是明摆着的:皇帝不行了,太子麻利儿上吧。
问题是这倒霉孩子杀了一辈子亲人,皇帝瘾还没过足哪儿想着立太子这触霉头的事儿啊,人家还求仙问神地想着长生不老呢,谁跟他提立嗣的事他跟谁急,是以这皇帝登基四十多年了还没有立太子,一众儿子在一旁敲着锅碗瓢盆儿斗得欢,朝廷上下炸开了锅,顿时人心惶惶,目不斜视,人人自危。
宋竹喧虽然养在闺房深处,但小胳膊小腿儿还是挺利索的,更兼小眉搜集小道消息的本事还是挺高明的。宋家窝的人也因不为人知的原因对她的此种行为比较鼓励,是以张罗终身大事之余宋竹喧还留意着国家大事。现代社会和封建社会最大的区别是现代社会就没那么惊悚,两耳不闻窗外事再不济也不至于丢了命,而处在封建社会你必须要时刻关注国家大事,变天的时候站错了位可是要全家掉脑袋的。惜命的宋竹喧把眼睛擦亮擦亮再擦亮,要是瞅见宋家老头有倒台的苗头,劝阻不成她也好赶紧准备跑路不是?
动荡的那一年,懒人宋竹喧破天荒地开始了记年号。
荣历八十九年,广武四十四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