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邪殿。
    我被人带到颜子凝面前。他身旁站着两个护卫。流霞，云泉。白纱遮面也挡不住的风姿卓越，她们手按住剑，杀气迫人。
    颜子凝击掌，两个青衣少年押着一个蒙面人走了进来，跪在殿前，齐声道：“教主。”颜子凝摆摆手，两人退下。
    那蒙面人口中呜呜作响，却发不出声音，看来是被什么封住了口。流霞上前一步，斥道：“不要说话。”又指着我道：“你跟我来。”
    我随她走到殿后，她从酒壶中倒出一杯酒，递到我手上，“喝了它。”我不接被杯子，冷冷的说道：“我不会喝酒。”流霞看了我半晌，又道：“教主知道你害怕，这是给你壮胆的。”流霞的声音十分生涩，像是数十年没讲过话一样。我也没闲心去问，又不想做出一副萎靡的样子遭人轻视，便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流霞点点头，与我回到殿上。
    颜子凝冷眼看着我，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一杯酒下肚，精神果然好了不少。
    那蒙面人一直盯着我看，眼中充满了恨意、失望与期待。我的手一直在颤抖，心中满是不甘与绝望。颜子凝，我凭什么要受你的摆弄？我难道一定要像他一样成为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他早已不在意江湖中人的看法，可我不行。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云泉抽出剑，扔给蒙面人。流霞朝着我说道：“教主要你空手和他对敌，如果你输了，可以不杀他。”我愣愣的点点头，这是什么理论？我输了就不杀他？难道他笃定我会赢？既然如此，我可以只闪避，决不还手。
    我正想着，蒙面人一刀向我劈来。我虽不想和他打，但看他的架势，完全就是不杀我不甘心。难道流霞说的话你没听到么？我不会杀你啊，你干什么砍得那么起劲？……我在肚子里暗暗叫苦，拼了命地闪躲。
    可到了后来情况完全不对了，那人简直像疯了一样，把我周围可以闪躲的地方全部封死。不避，我必死无疑；若想活，我必须要还手。他的功力明显比我高出很多，我即便是想赢他也不可能，我放宽心，开始不余遗力的还手。
    高高在上的颜子凝，眼中竟流露出一种邪佞的神气。
    我一开始还手，情况虽有好转，但照这样打下去我也绝不可能赢他。此时心中开始有一团气在冒火，刚开始我以为是酒劲发作，也没怎么在意，可到后来，气越来越汹涌，我开始神志不清，出手也越来越没了章法，眼中一片模糊。我情知酒有问题，但手中的动作气力却是越来越强劲，那团气最后汇聚在我指间，急欲寻找一个出口，我一挥手，迷糊间看到那蒙面人面巾碎裂，身子倒飞出去撞在高台上。
    那团气一排出体外，我神志立刻恢复。
    那张脸……两年没见的脸……是萧于……我杀了萧于……
    他的耳朵被封住，嘴也被布塞住。
    难怪他会无视流霞的话，流霞一定告诉他只有杀了我才能活下去……难怪他会用如此仇恨的眼神看我，他亲手救了我，却死在了我的手里……而那杯酒，早已被下了药，难怪颜子凝笃定我不会输……
    原来一切都早有预谋。
    我一直都期望能够挽救，可是最后却发现我还是被他玩弄的掌中。
    颜子凝……我到底算什么……
    颜子凝拍拍手，走到我面前，俯身探了探萧于的呼吸，微微一笑道：“很好，他死了。”他死了……我浑身一震，手颤抖的不像样。我红着眼，指着他的鼻子大吼道：“颜子凝！你……你果然是江湖上盛传的狠辣无情……亏我一直把你当做好人……我还……我还……”我还为你动了心，可这样的话让我怎么说出口。我掩着脸，翻来覆去的只会说一句话：“我杀了我的恩人……”
    “恩人？哈哈……你很幼稚，真的，顾明远，你很幼稚。”他无比冷漠的看着我，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我的确很幼稚，不然……我怎么会为你的孤独疼痛……对你动心？
    我踉踉跄跄的冲回房，锁上门倒在床上开始睡觉，不停的强迫自己睡，因为一睁眼就是萧于苍白的脸和冷下的气息……
    那张曾经让我从困境中走出的脸，成了我此时最大的梦魇。
    昏睡的几天里，耳边一直萦绕着一个温软的声音。那声音温柔似水，带着令我安心的力量，驱散包围我的荒凉和无助。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我可以醒过来，勇敢的面对这个世界。
    我醒来时时，颜子凝伏在我的床边，微闭着双眼死在沉睡。
    清雅柔婉的面容近在眼前，触手可及的温香软玉却让我害怕。我无法忘记大殿上的他高高在上，冰冷嗜血的眼神。
    察觉到我紊乱的呼吸，他睁开眼，清澈的眼眸中带着少见的喜悦与温柔，我沉沦在他的眼眸中，迷失地忘却自我。见我盯着他，他的眼角微微一弯，手支着下巴。
    我慌乱的收回眼神，努力稳住呼吸，转过身子朝向墙面。身后传来颜子凝低低的声音，“明远。。。。。。萧于的事。。。。。。我确实做得有些过了。。。。。。你。。。。。。”
    他迟疑的收住声音，我的心又开始狂跳。
    他在干什么？道歉？可是道歉能减少我心中的悔恨和愧疚吗？道歉能让萧于活过来吗？我无力的摆摆手，不知该说什么。
    他握住我的手，掌心冰凉，柔声道：“明远，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做弟弟……至于萧于，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我这么做了便不会后悔……不要把每个人都想得那么忠诚。你入了圣邪教的事，江湖上几乎没人知道……”
    他说了很多，可我只听到了第一句。
    明远，我一直把你当做弟弟……
    明远，我一直把你当做弟弟……
    明远，我一直把你当做弟弟……
    我猛地坐直身子，抽回手，头脑一片空白的朝墙角缩去。他的手僵在原地，隔了半晌，突然一语不发的离开。
    我抚摸着被他握过的手，心中的绝望汹涌而来。
    弟弟？颜子凝，你把我当做你的弟弟……可哪一个吻又算什么？但我心里也清楚，颜子凝向来不拘礼法，就算这么做了肯定也没什么意思。况且流霞云泉光凭感觉就知道一定是绝色，我能算什么？他再不拘也不会喜欢上一个男子……一切都是我强加给自己的幻想。
    我咬住牙，拼命不让眼泪落下。
    我什么都没有了————除了这个如兄长般的颜子凝……可我不需要这种感情。除了自尊。
    男儿自立于世，自尊不可弃，骨气不可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