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夏荣 第二十九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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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人被拖出去打成这样,不仅是永中,连一直抱着无所谓态度的御合欢都蹙起眉头来了,冷泉虽然冷,但这次是冒着冷汗,咬着嘴唇。
女王突然又站起来,音乐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盯着她看,她走到这些宠臣的面前,十五个男宠都趴着,听候训话。
“你们都看见了,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谁要是敢在朕的面前乱嚼舌头,下场可不会是廷杖这么简单了。”【注:太祖皇帝即昭桓王,庙号虽然是在1428年加的,但是之前的神御国国王死后,凡是功绩极为突出者,也会追上庙号。太祖这个称谓早已有之,只不过庙号杂乱,当时还有称昭桓王为高祖皇帝、圣祖皇帝的,1428年庙号改制正式定立庙号。】
“谨遵圣意。”
“你们不必过于忧虑,只要都就着规矩办事,朕亦不会亏待诸位,即便今日被迫离开宫廷,也能受赐银钱宝物,以作慰赆。若是有人自以为是,那么就休怪朕狠心了。”
“王上圣恩浩荡。”
“都坐吧,奏乐。”
乐声又一次大作,众人忐忑的心也恢复了一些。是故,御合欢等人也稍稍显露出和缓的颜色。
“还有人和歌吗?不唱和便显得无聊了。”女王打了个哈欠,众臣心里有些担心。永中这时候却突然吟道:
“秋风秋雨乱秋夜,
枯竹枯墨枯人心。
量是卿心何处去,
教人无聊空言语。
横飞北漠渡沙洲,
茫茫南海竟孤流。
苍天无眼亦无道,
直令终古废春宵。”
“啪,啪,啪。”女王拍了三下手,“好一个‘苍天无眼亦无道,直令终古废春宵。’如此的寂寞,古今都是难见的,白崙,你来评评这首诗看。”【注:白崙系当时的翰林院学士】
“此诗恐意在他处。”白崙虽然心知肚明这首诗写了些什么,但是不敢乱说,便如此答道。
“他处是什么地方?”女王抬起眉毛。
“此诗思虑奇巧,忧思独具,且格律散漫,洋洋洒洒,一气呵成。文采斐然无匹,格调甚为清高(卡卡君突然现身,唉哟,自己这么夸自己写的诗真是不好意思内~拍飞)。为飨宴奉答一干浮夸诗歌之中,难得一见的佳作。”突然冒出一个女王不太熟悉的官员,开口答道,周围的人立刻朝他看去。
“你是何人?”
“微臣武斯年,翰林院侍读学士。”
“哦,前些年放的榜里倒有你的名字。”女王转而对永中说,“你叫什么名字?”
“贱侍名叫永中。”
“永中。”
“永受胡福,中直不屈。”
“好名字。”女王说道,“你会些什么才艺?”
“贱侍愿弹一曲,《吹雪吟》。”
“《吹雪吟》虽是秋季赛马和冬季祭典所用之曲目,但是其风骨尤为峻烈,品调十分高洁,以雪为声,似是无声然而却寒冷无匹,历来为孤傲之人所奏。”女王似乎看出些什么,“你诗虽哀婉,然而人品却是独立。恐怕是遭受了什么不明白的冤屈,幽恨至此,所以写得出那样的诗句。”
永中几乎要把自己哥哥的事情和盘托出,神色显得慌乱起来,不过夏目雨夫人看他的样子,却说道:“此人出身为贵族宗子,然而却心思曲折,奴婢把他召入宫中来的时候,被他写得字所折服,然而这孩子嘴巴紧的很,看来家庭中也遭遇了许多不幸,奴婢怕此人用心不纯,特叫人暗地查其家境。得知其大母早亡,家中丧失后援人,其宗子之名,有名无实,父亲续弦之后,后母对其苛责,几欲动其嫡长子之位,其父昏聩,将其送入宫中,故他受尽凄凉,人生哀婉,在情理之中。请陛下明察。”
“哦?竟有这等惨事,想必后母对你不好,早年吃过苦头,这样的人倒是容易知足的本分人。”女王说道,“既然入了宫廷,也就无妨,宫中就是你的家。这人生最伤心事,莫过于无家可归。这孩子身在家中却如无家,其悲悯之状,可以推知。天下生民如无家,流于世上,终于怨恨而死,则国家何能安定,朕也难以安心。列位臣工需要体怀百姓之苦,时时惦念无家之人,寒者送暖,饥者给食。不枉我朝以仁立朝。”
“陛下隆恩浩荡,臣等谨记于心。”大臣们跪倒一片说道。
“你到朕的身边来。”女王向永中招手。
“谢陛下。”
云葵的脸色不好看,便退到一边,让出座位。
“你弹你的琴吧。”
“谢陛下。”永中摸过琴,他想起了自己死掉的哥哥和无缘无故被杀的老师,不禁悲从中来,他想起自己因为绝育而自杀的妻子,想起无数的百姓在洪水过后滔天的哭声,他感到心痛,但又无能为力。他把全部心血都抒发在琴声里。
因为手长期不再劳作,变得细腻的缘故,弹琴时候勒的疼痛,但永中此时根本顾不得自己的疼痛,鬼使神差般地演奏了一曲《吹雪吟》在座臣工,皆不觉落泪,声色哀戚至此。女王眼中含泪,她大概也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情吧。
一曲弹罢,永中正襟危坐,女王陛下说:“这孩子的琴声甚为好听,朕喜欢五弦琴,声色尤为枯烈,然而凄厉之中见真情。很久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有人情味的琴声了。”
“陛下,这孩子的扇子倒是别有风趣。”云葵说道,永中前些日子得到了云葵送的扇子,因为特别漂亮,这次便带了出来,“臣刚见他带了上来,确与其他人不同,其他人的扇子皆为木骨,这孩子的扇子却是象牙做的,奢华出众。”
永中不知道云葵为什么要这么说,突然警惕起来,女王的颜色突然为之一变,说:“把你的扇子拿给我看看。”
永中把扇子递过去。
女王缓缓展开扇子,一只凤凰跃然而出。
突然她站了起来,把扇子摔在地上,大声呵斥:“好大的胆子!”
永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跪下叩头:“贱侍惶恐。”
夏目雨也吃了一惊,赶紧说道:“陛下,这孩子不受家中人的礼遇,这扇子恐怕另有来处。”
“说!这把扇子哪里来的!”
“这是云葵大人前些日子来我的处所……”永中正要答结果被打断了。
“胡说八道!”云葵赶紧说道,“后宫未得允许,皆不得出入大中、大外,你住在大外,我怎么可能来到你的处所。”
“贱侍的赞引春绯可以作证。”永中说道。
“春绯呢?”女王喊道。
不一会儿,春绯被带到,女王问道:“是云葵把这把扇子给永中的吗?”
春绯取过地上的扇子,看了半天。“回禀陛下,这把扇子应该是永中大人家中私藏之物,临来时小的并不知道有这本扇子。奴婢日夜服侍小主身边,云葵大人从未来到永中小主处所。恐怕是小主一时心急,胡乱……”
女王打断了她的话:“让他回到自己的处所,面壁思过,散宴!”
“诺。”众位大臣说道。
夏目雨叹口气,跟着女王走了。
永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愣在原地,被人架着拖走了。这对他的打击简直是剧烈,他不知道明天对他意味着什么,也许明天,他就再也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