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开始你坦诚的，想从我身上得到的灵力，还有那些好处。你是不是……”沫北停顿了一下，即使组织了一夜的语言，此时还是觉得喉口被什么堵住，“是不是，还存了别的打算。比如欺瞒利用，甚至最后抹杀。我在问你的时候，你其实心里还是没有打消那样的念头是不是？”
    冥修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害怕依旧在，那种一直堵在他心里的东西却消散了。他笑，笑了好一会儿，然后是长久的寂静。
    最后，冥修一个轻轻的“是”，就像是那些冰霜，在升起的太阳里却依旧没有融化，深深扎进沫北心里，血肉模糊。
    沫北突然觉得麻木的四肢有了感觉，却又知道这只是他的心理作用。疼痛已经不够来形容他现在的感觉：“好……很好。”
    很好，在这种时候你突然又坦诚回答了。不是在对你还有戒备嫌恶的最初，也不是在想信任你又不敢的中途，而是在此时——我完完全全信任你，维护你的现在。在我已经想好了，不离不弃甚至是生死相依的现在！
    的确很好。
    “北北。”冥修上前一步，想要按住沫北的肩膀，听到沫北话里面的颤抖，他觉得自己心被拳头攥紧，疼痛难耐。
    “啪！”沫北拍开要放上自己肩膀的手，“我不想看到你。”
    “你听我……”
    “滚！”
    冥修握紧拳，等了好一会儿：“好，我滚。你记得回去后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
    “北北……”糖糖早就醒了，眼睫毛颤颤巍巍的，直到冥修走开他才睁开眼睛，眼泪扑扑地掉下来。
    给糖糖擦掉眼泪：“平常睡得和小猪一样，今天怎么就醒了？”沫北声音有点低哑，却带着笑意。
    “别笑。”糖糖带着哭腔，“你明明不想笑。”
    沫北怔楞，亲了亲糖糖的额头：“那现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糖糖自己回去好不好？”
    “好。”糖糖站起来，动了动手脚，抱着自己身上的小毯子就飘着回狼人族了。
    沫北又坐了好一会儿，看到自己身旁青色的衣摆，在霜地上干净得犹如滴翠的玉石：“你满足了？”
    “莲七只希望我主能真的快乐，而不是一直被蒙在鼓中。”莲七的话很和缓，就像他真的只是有那样一个目的一样，“莲七也曾提醒过我主，怀璧其罪。”
    怀璧其罪，沫北冷笑。挥了挥手：“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山崖上只剩下他一个，沫北裹紧了身上的毯子，突然抖到不可抑制。他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犹如被龙卷风席卷而过，剩下一片狼藉分不清什么是什么。不停地，抖得无法克制，牙齿相撞发出明显的响声。
    “咯咯”的声音中，慢慢有了压抑的喘息，透不过气的节奏。带着浓浓的鼻音和颤音。
    沫北把脸埋入表面湿漉漉的毯子，冰冷的温度他也感受不到，他的身体更加冷，从心开始一直到外表，快要被冻伤的疼痛。
    一直到Augus不放心，追了上来，看到的是沫北裹着毯子发抖发得厉害。走近了，听到的却是笑声。
    沫北在笑，笑得那么痛快淋漓。他笑自己，怎么就那么蠢，就这样相信了那个妖怪。无缘无故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么凑巧地救他……夏沫北啊夏沫北，你怎么就那么傻呢？傻子都没有你搞笑！
    “所以，他要破解千年前所犯的罪孽，必须那样做？”那是他问莲七的话，在觉得千碎的话让他不安以后，莲七主动找他谈起，他就顺口问了。
    千年以前，一个人能犯下的罪孽是多少，能承受的又是多少。魔煞冥修身上背着多少命，无辜的或者活该的。千年前冥修被封印，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种保护。天谴啊！当你背负的罪孽过了，天谴就会到来。再如何厉害，冥修也抵抗不了天谴，他需要更多的灵力，更多的支持。
    “我主，你以为他用的是唯一的方法吗？他用的是其中最下下策的方法啊！”莲七的话还一直在沫北的脑中残留着，语气上面细微的差别都能够被清除分辨，“你们两人订的是婫契啊，到时候天谴到来的时候他可以用你来当替身躲过的。”
    “婫契又怎么会不可解，离婚是每个世界都有的现象呵……”
    所以，从一开始，在他还不知道这个妖怪的名字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把他拖入了一个局里。不是为了保护他，也不是为了利用沫北的灵力，更多是想着最后时刻可以把他扔出去当替身！
    好！那么一开始你如此打算便罢了，后来呢……沫北笑得声音都哑掉了，婫契呵！明明可以时刻解除的东西，却还一直在他们身上！有多少机会可以毁掉这个契约，对方却一字未提！
    夏沫北啊夏沫北，亏你还心心念念他，亏你维护他，连嘴上的亏都不想让他吃！夏沫北，你活该！
    “沫北，你没事吧？”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看糖糖的样子，事情貌似非常严重。糖糖看到冥修就扭头走，不是小孩子赌气的样子，眼泪扑扑的。
    “没事。”沫北笑够了，披着毯子站起来。
    摸着自己光洁的脖子，上面在体热的时候会有金色的契约出现。沫北没有问莲七，要怎么解除婫契，他也没有想要解除婫契。或许是想看看，最后这个婫契到底会带来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或许是想留着，时刻告诫自己，曾经做过多么愚蠢的事情；又或许是想看看冥修会不会自己解除。
    亦或者，没有为什么，仅仅是不愿。
    “Augus，我等会儿和糖糖先回去了。”沫北转过头，脸上表情和平时一样。Augus却知道，那样的平淡中，带着怎么样的不容拒绝。
    他点头，把想问的话吞回肚子里。有些话不适合问，你和冥修发生什么事了，或者是为什么是等会儿就走而不是明天。Augus只能当成不在意地说：“好的，你不用担心我们在这里。”
    沫北的等会儿是，连Beau都没有通知。他抱着糖糖，莲七跟在他身后，沿着来的时候的路，慢慢走回去。
    站在沫北待了一夜的山崖上，冥修咬紧牙，看着沫北的背影慢慢变小，消失。
    “不解释？”残的尾巴挂在山崖边上，随风飘摇犹如流云缭绕。
    “那是事实不是吗。”冥修舔了舔自己尖锐的牙齿，“而且，有些事情北北远离了也好。”
    “或许，你们的结果就是这样了，不悔？”
    摸过自己的脖子，冥修垂下眼：“我从来不是会后悔的人。”
    残舔了舔胸前的毛：“你别小看了北北，别忘记了他的出生比你还特别，光是这一点你就无法保证接下来的事情里，他会扮演怎么样的角色。”
    “无论是怎么样的角色，他就是北北，夏沫北，我冥修的人。”
    与此同时，沫北抱着乖巧地趴伏在他肩膀上的糖糖，心里想的是：冥修，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以前的情意——我自以为是的情意，就到此为止。
    无论以后怎么样，即使你跪在我面前，我都不会再心软；不是你给了对不起，我就要接受并且说没关系的。
    刚才一段时间，沫北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脏有跳动，血液全都挤压在血管里，然后是奔涌到各处。整个人太过混乱，从内脏、血管、肌肉里面刺出兵刃，汹涌出血液。冥修，我会让你知道，夏沫北从来不是好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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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