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红尘劫  第六章剑去流星(三)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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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惜月将此事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道出,毫无保留。丁采儿与丁文俊越听越奇,越听越惊,待说到赵伍二人以金惜月终生幸福为赌注,虽知是赵无邪的权宜之计,但在两人心中两人本是一丘之貉,料来他也不会有什么好意。丁文俊则想赵无邪一路来以护花为名,只怕亦有轻薄举动,只是金惜月不通世故,给他占了便宜也是不知,越想越气,手握刀柄,真恨不得将他劈成两半。丁采儿则也打着同样的念头,窝了一肚子火,心想:“你这小淫贼醉死了更好,本姑娘才不理你!”见金惜月一脸担忧,更觉气恼,见茶已喝干,叫道:“小二,上酒!”
    在场之人全心贯注在两人身上,竟无人理睬她。却见赵无邪端起最后一杯水酒,摇摇晃晃地站将起来,深吸一口气,终于一口而尽,笑道:“伍兄,咱们适前约定,先者为胜,但小弟占了你便宜,取了先手,若判小弟胜,便是大大的不公。如今只要伍兄喝完眼前这杯酒,便是你胜了!”他再也站不住,一跤坐在地上。
    伍浪酒量虽佳,但此刻也不禁有醺醺之意,而眼前这碗酒足有面盆大小,如何还能喝得下去,仔细一想,已知中计,喝道:“臭小子,老子愿赌服输,这就上黑木崖向教主禀报,克日便给你与金丫头准备嫁娶事宜!”说着摇摇晃晃地向店门口走去。赵无邪忙笑道:“不过笑话而已,伍兄何必当真!”
    便在此时,忽听一人道:“谁说你输了!”白影闪过,一人捧起那盆水酒,竟是一口而尽,众人无不高声喝彩。赵无邪瞧清那人模样,惊道:“采儿,你……你怎么来了!”
    丁采儿将酒碗“砰”的一声扔在地上,冷笑道:“来喝你与惜月师姊的喜酒啊!”赵无邪一怔,金惜月红着脸急道:“采儿姊姊,不……不是你想得这样的!”丁采儿冷道:“我想得怎样?”秀目冷冷地落在赵无邪脸上。
    赵无邪叹了口气,拉过丁采儿便往店外走去。丁采儿想甩脱他手,竟是不能,心下暗暗吃惊:“几日不见,小色鬼的内力竟如斯强了!”喝道:“拉我做什么,放手!”赵无邪不答,拉着她走出城镇,来到郊外。
    丁采儿连摧几道内力,终于将他的手掌震开,转身便走。赵无邪拉她不住,无可奈何下,只得一把将她抱住。这一下,丁采儿顿觉全身骨头都软了,想要站立也是极难,如何还能挣得开,怒道:“你……你这淫贼……”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赵无邪自不会轻易放她,叹道:“我骂我什么都好。我只想好好地解释清楚这件事。”丁采儿哼声道:“有什么好解释的。嘿,有魔教护法做媒人,可真体面得紧!”赵无邪叹道:“如果是你被抓,我也会这么做的。”听了这话,丁采儿什么怨恨都没了,嘴上去仍不服气,哼道:“本女侠武功高强,哪会这么容易被抓,当是我救你才对。哼,还不放手!”
    赵无邪脸上一红,急忙放手。丁采儿转身便是一掌,嗔骂道:“让你占我便宜。”她一掌只上了四层功力,料想以赵无邪此刻内力修为,应能抵受得住。她哪知赵无邪与伍浪数度交手,内伤外创未愈,更兼方饮烈酒,可说伤上加伤,这下猝不及防,惨叫一声,鲜血夺口而出,昏死在地。
    赵无邪昏迷数日,这一日转醒时,朦胧间察觉身旁坐有一人,他下意识地感觉此人便是丁采儿,便一把抓住她手,道:“采儿,你为何不肯原谅我!”那人轻轻将手掌自他手中抽了回来,轻声道:“师弟,我……我不是采儿姊姊啊!”赵无邪这才瞧清是金惜月,脸上一热,道:“她呢?”金惜月笑道:“采儿姊姊见他伤得很重,担心得紧,两天前便和文俊哥哥上洛阳找大夫去了,要我在这里等他们。”赵无邪见所在乃是一处荒败的茅屋,屋角立着一把犁杖,想来此处原先的主人是个农户。
    金惜月倒了杯水给赵无邪,赵无邪正觉口喝,一饮而尽,问道:“你说他们走了两天,我昏迷了很久吗?”金惜月笑道:“你啊,都昏迷了三天两夜了。”赵无邪点了点头,道:“他们去了两天都没回来,想来此地离洛阳很远。他们干吗要到洛阳找大夫,我又不是伤得很重。”金惜月忍不住扑哧一笑。
    赵无邪见她发笑,奇道:“我脸上长了什么东西,那么好笑。”金惜月笑道:“你脸上干净得紧。只是女儿家的心思你一点儿也不懂。”赵无邪摇头道:“不明白。”金惜月突地一叹,道:“是啊,你伤得不重。但在采儿姊姊看来,你纵使受点皮外小伤,她也是担心的要命。这地方不是没有大夫,只是她一个都看不上眼,说这些人都是庸医,大毛病瞧不出来,小毛病一大堆,定要到洛阳找来华大夫,她才能安心。”赵无邪道:“你说她关心我,可平日却那么凶,动不动就打人?”金惜月笑道:“所以说你不懂吗?她性子强得很,越是喜欢你,便越会表现出对你的不屑。其实她呀,是外冷内热,该是你去哄她才对,女孩子家都喜欢人哄的……”说着放低声音:“这些话都是我背着她跟你说的,你可不能出卖我喔。”
    却听一个清脆爽利的声音自屋外飘了进来:“他对付女子的手断可高明得很,还用你教。哼,臭丫头,早知道就得找药将你哑了,免得多嘴多舌。”柴门大开,走进一个身着白衣的俊美少年,正是丁采儿。
    金惜月见到丁采儿那对如电一般的目光,知道自己揭了她的底,她定要找自己麻烦,忙捂住嘴,躲在赵无邪身后。赵无邪笑道:“采儿,你终于回来了。”丁采儿哼了一声,想动怒又发不出火来,嗔道:“两个小毛孩要不要看场好戏。”赵无邪起身走到她身旁,笑道:“好戏怎能错过!”他身翼金惜月,护她出了茅屋。丁采儿气得险些吐血。
    三人刚出茅屋,却见丁文俊站在山冈上眺望。丁采儿道:“他们还在吗?”丁文俊道:“自然还在,不过斗到对面的山坡上了。”赵无邪与金惜月对望一眼,均是茫然不解。
    四人隐藏在山坡后的草丛中,却见坡顶两条人斗在一起,武功在伯仲之间。赵无邪见两人使得都是成对兵刃,仔细一想,脱口道:“是伍浪和雷震子,他们怎么斗上了?”
    丁采儿道:“此事说来话便长了。昨日我和大哥从洛阳回来,刚上得官道,便瞧见了伍浪和姓雷的两夫妇斗在一起。”赵无邪奇道:“好端端他们干吗又打起来。”丁文俊道:“此事不难想象,那伍浪平日心高气傲,那日惨败你手,自然不能服气,若再找你报仇,面子却又挂不住,自要将火起发在旁人身上,只不过这冤大头找上了雷震子一家而已。”
    赵无邪一想也对,这伍浪平日放荡不羁,最恨名门正派,雷震子乃昆仑派掌门,两人往日更是有隙,确实一照面便来火,道:“想来定是伍浪拦路调戏雷夫人,雷震子怒而出手。”丁采儿笑道:“伍浪真该引你为知己,还得拜上八拜。不过你算是猜对了一半。伍浪调戏雷夫人属实,但怒而先出手的不是雷震子,而是其妻严氏。”丁文俊道:“这也难怪,这严氏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泼辣,一般男子都要忌她几分,伍浪公然调戏,如何不怒?”丁采儿笑道:“想不到你一介书生,还有那么多江湖阅历,不像有些人,什么都不懂。”丁文俊以为她讽刺自己,冷哼不答。赵无邪自明她言下之意,微笑不语。
    金惜月见丁文俊脸都绿了,忙道:“文俊哥哥平日虽一心读书,但自小跟着爹爹走南闯北,自然懂得多些。”她这话极是得体,两头都照顾周全。丁采儿却是满肚子不舒服,哼了一声。
    赵无邪道:“后来呢?”丁采儿哼道:“问我他!”丁文俊叹道:“武功我不在行,还是你来说吧。”丁采儿嗔道:“你不是习了圆月弯刀吗?怎会不在行。也罢,我说便我说。那严氏的功夫还真不是吹的,与伍狼斗了个骑虎相当。“赵无邪插嘴道:“再加上雷震子相助,伍浪必败无疑。”丁采儿“呸”了一声,恨声道:“那雷震子浑不是东西,妻子跟人打架,自己竟是袖手旁观。”赵无邪惊道:“真有此事?”丁文俊点头道:“想来是那姓雷的自知武功不济,不敢贸然出手,不过危难时刻还是出手了。”丁采儿有“呸”了一声,道:“这算哪门子出手,只守不攻,伍浪的杀招都有老婆来应,自己则躲在一旁。”
    赵无邪颇是担忧地道:“后来怎样?”丁采儿叹道:“死了,严氏被伍浪杀了。”赵无邪大怒:“伍浪他……他也太过份了。”随即又自责起来:“是我害死了她。”丁文俊道:“只怕这中间另有隐情,只是当时三人混战,我们又身在远处,瞧得不甚清楚。”回思往来之事,摇了摇头。
    正所话间,却听一声惨叫,伍浪重伤倒地,雷震子喝道:“还我妻子命来!”一锏斫向伍浪。赵无邪见状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此事不怪伍浪,全是我的错。”叫道:“住手!”扑将出去。丁采儿大惊失色:“傻小子,你疯了!”也自扑出。
    伍浪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料会有人相救,更想不到竟会是赵无邪,一时呆住。雷震子一惊,金锏堪堪收住,但还是擦破了赵无邪一层额头皮肉,鲜血溅出。
    丁采儿自后赶至,骂道:“傻小子,你真是傻透了。”狠狠瞪了伍浪和雷震子一眼,但瞧见雷震子手中留有血迹的金锏时,脑中猛地闪现一副画面:伍浪铜棒指东打西,点向严氏下腹“神阙穴”。严氏为他招式所骗,已躲避不及,连唤夫君出手相助。雷震子的金锏自妻子肋下穿出,当开铜棒,回招时金锏暗中在她肋下一架,表面上是接住妻子,不让她受伤,但如此一来严氏却是无法动弹,伍浪一棒攻至,正中其心脏……想到此处,丁采儿浑身颤抖起来,脸色苍白如纸。赵无邪瞧出她神情有异,以为她因关心自己所致,轻声道:“放心,我没受伤!”丁采儿却仍是呆立不动。
    雷震子呵呵一笑:“丁大少爷丁大小姐别来无恙吧。雷某惭愧,内人为这淫贼所杀,此仇不报非君子,还请诸位成全。”他知这些人与伍浪亦有隙,暗想赵无邪出手相救伍浪,定是怕自己抢了诛杀邪魔的功劳,是以立即出言僵住对方。
    丁采儿越听越是恼火,终于忍无可忍,冷笑道:“真是他杀了你妻子吗?哼,却不知是谁横锏一架,你老婆便一命呜呼了!”但此言一出,立时后悔,不由得暗暗自责:“丁采儿啊丁采儿,你这么这般傻,这姓雷的武功其实比伍浪还高,咱们所有人加起来也不是他敌手,却干吗要做这冤大头!”其实她脾气虽大,但一向处事冷静精明,决不会在敌我势力悬殊的状况下公然向人索战,但她少年经历独特,最恨男人欺负女人,更何况两人的关系还是夫妻,正可谓是可忍,孰不可忍,终是失去理智,叫出声来。
    丁采儿见雷震子脸色阴沉,嘴角挂起一丝冷笑,知他已动了杀心,急叫道:“大哥,快带无邪离开!”抽出系在腰间的紫金鞭,上前抢攻。
    雷震子冷笑道:“一个都逃不了!”金锏当作剑使,快若迅雷,点向丁采儿“肩贞穴”。丁采儿亦是以鞭代剑,以快打快,但又担心赵无邪,不住回望,见赵无邪仍未离开,又是着急又是欣慰,但如此分心二用,雷震子喝了一声:“着!”丁采儿痛哼一声,小腿中了一锏,跪倒在地。
    丁文俊本想置身事外,但见丁采儿败阵,一来她是自己妹妹,不能不救,二来又想考验一番近日所学武功,大喝一声,弯刀荡出一轮青白色的光华,如若一轮圆月,向雷震子腰间扫去。
    雷震子对敌过万,却从未见过这等进手招式,当下不敢怠慢,双锏挥舞,守住周身要害,却是固若金汤。
    金惜月不料丁文俊习得如此一身好功夫,又是惊喜又是着急,拔剑相助。丁文俊叫道:“惜月,我能行,你快退下,这里危险。”嘴上说话,手中丝毫不见阻滞,瞧得伍浪也不住点头,笑道:“好一套圆月刀法!”
    雷震子听是圆月刀法,不由得精神一振,见丁文俊手中弯刀颇是古怪,暗想定是传闻中的魔刀,不由起了占取之心,出手或抓或拿,便要夺下对方兵刃。
    丁文俊武技虽高,但临敌经验毕竟不足,几十招过后,已现疲态,见对方肋下露出破绽,忍不住一刀攻出。雷震子冷道:“拿来!”手腕一转,抓向他手腕“大陵穴”,要他弃刀投降。
    丁文俊如何能够就范,但此刻被对方缠住,非弃刀不可,一咬牙,连人带刀向雷震子怀中撞去,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雷震子不意他如此强硬,喝道:“臭小子,不要命了!”提肘向他背后“大椎穴”上戳落,竟是要将他毙于肘下。
    在旁之人齐声惊呼,金惜月更是流下泪来。赵无邪离得最近,纵身扑上,一头顶在雷震子腰间,雷震子猝不及防,喝道:“臭小子,老子要你的命。”倒转金锏,向他脑后“玉枕穴”戳落,力透金锏,将要将他毙于锏下。
    眼看赵无邪危殆,猛听砰的一声响,一物临空射至,打在金锏上,雷震子手心虎口剧震,金锏险些脱手,心念电闪:“有高手在旁!”大喝一声,一掌拍上赵无邪后背,将他打出老远。
    赵无邪只觉真气袭体,身子临空而起,掉落处却是悬崖边沿,且重心已在崖外,非坠崖不可,见丁文俊站在身旁,忙伸出手来:“文俊兄,有劳!”可他哪曾想到,迎接自己的却是一片刀光?!赵无邪脑中顿时一空,仅留下一个念头:“我救了他,他竟杀我!”顿时坠入万丈悬崖。
    丁文俊一刀下去,自己也是呆住。适才见赵无邪摔向悬崖,脑中竟只有一个念头:“杀死他……”终于一刀劈出,但事后又无比懊悔,只是想着:“他救过我,他救过我……”见丁采儿惊呼着也跳落悬崖,忙出手相救,终晚了一步,一时间泪水竟滂沱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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