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红尘劫  第五章刀来圆月(五)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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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阿媛便尽心教导丁文俊圆月刀法。十年前她救下丁鹏后便对他留有情意,那时她天真活泼,见丁鹏的弯刀有趣,便死缠硬打要他教自己刀法。丁鹏扭不过她性子,又感于其恩惠,也就破例教了她。她悟性竟也极高,一学便会。这几年她与丁鹏斗智斗力,这套刀法早以练得滚瓜烂熟。
    丁文俊记性极好,刀法招式在几个时辰后便已记牢,但不知怎得,使出来竟全不是一回事,出手更无劲力可言,便如小孩子玩刀一般。阿媛看得眉头大皱,冷道:“你不用报仇了!”丁文俊闻言精神一振,使出毕生之力,但仍是力不从心,看得阿媛不住摇头。
    丁采儿一直担心阿媛会对大哥不利,但这几天下来却是相安无事,但终是放心不下,便留在两人身边。哪知如此一来阿媛便要她干这干那,便如丫鬟般招呼。虽说她自小便受以男子之训,但毕竟是千金小姐,身娇肉贵,哪干过这等粗活,几次煮饭不是半生不熟便是成了黑煤,脸上手上尽是煤炭,当真成了个小乞丐。惹得阿媛哈哈大笑,道:“若谁做了你丈夫,那才真叫倒霉呢。”丁采儿遭她数落,好不气恼,暗想至多自己一辈子不嫁人,做个老姑娘。丁文俊虽是仇恨填膺,却也不禁莞尔。
    五六天下来,丁文俊的刀法已然纯熟,但仍是气力全无。阿媛甚是诧异,一切他脉搏,才知穴道被废,其实不能练武,摇头道:“看来我找错了人。”便要受回弯刀。丁文俊大急,叫道:“我一定要练成,杀父深仇不共戴天!”
    丁采儿皱眉道:“你穴道遭废,丹田不可凝聚气息,与废人无异,比那赵无邪还不如,刀法再好也是没用。”她只是有话说话,却不意刺到丁文俊痛处,丁文俊大叫道:“老天爷为何如此不公,那赵无邪天赋异才,我却经脉全废,不然我一定比他强!”丁采儿一惊,心想:“此事与赵无邪何干?”
    阿媛亦不想半途而废,沉吟道:“瞧你脉象,穴道被废当有几十年之久,你小时候可有什么遭遇?”丁文俊细想少年往事,那时他才只周岁,哪里还记得那许多,便记一半丢一半的说了。阿媛何等聪明,仔细一推敲,便已明白,不由得勃然大怒,骂道:“那天杀的恶贼竟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如此残忍。哼,他废了你,我却能将你医好。”说着转向丁采儿道:“你跟我来!”丁采儿甚是好奇,便随她一道去了。
    阿媛边走边道:“我们苗疆有一种奇花叫‘断情’,色成暗红色,有奇香,能愈全身经脉,不过此花极难找到,咱们只能碰碰运气了。”丁采儿摇头道:“奇怪,真是奇怪!”阿媛冷哼道:“有什么好奇怪的,此花本叫‘续前缘’。只因我曾用此花救过那天杀的一命,才要改名。”丁采儿忍不住要笑,却被她一瞪,只得苦苦忍住,忽地美目一亮,笑道:“嘻嘻,我运气倒很好咧!”阿媛也闻到一股奇香,却见悬崖边生出一朵暗红之花,显得极是醒目,当下上前摘了,瞧了丁采儿一眼,脸现苦色,吟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丁采儿知她所吟的乃是唐朝诗人白居易《长恨歌》的最后一句。她自小爱武,不喜诗词,但也知此诗乃是叙述唐玄宗与杨贵妃之事,唐玄宗李隆基前明后暗,晚年暴发的安史之乱,差点便使唐朝灭亡。后人提起此事均说是杨玉环红颜祸水,丁采儿自不会信这一套,但听阿媛之言,甚是纳闷。
    阿媛见她脸现诧色,微笑道:“你适才所说的赵无邪,可是你的心上人?”丁采儿一愣,啐道:“胡说八道!”阿媛悠然道:“我们苗人历来信奉鬼神,更信女娲造人之说,只要虔诚,便能得她庇护。相传唐玄宗年间,云南地方官员与我南诏国有隙,连年冲突,后来我国连结吐蕃国将地方官军击退,却不意惹怒丞相杨国忠,他借着与杨贵妃的裙带关系,可谓要风是风,要雨得雨,两次发兵我国。当时唐朝军队比我国强过数倍不值,这杨国忠虽对军事一窍不通,但强兵压境,却也难得紧。”丁采儿道:“后来怎样?”阿媛道:“传说那时女娲娘娘显灵,大败唐军。她恨极唐玄宗淫逸奢糜,便在唐朝皇宫植下此花的种子,并下了诅咒,待得花开之日便李杨二人生离死别之时,后来便有了安史之乱与马嵬兵变!”
    丁采儿皱眉道:“你说的诅咒便是此花?”阿媛苦笑道:“此花乃情爱之花,亦是罪恶之花,凡是见到它的人都难逃厄运!”丁采儿瞧了那花几眼,便觉鲜艳欲滴,煞是好看,笑道:“那也不过是传说而已,未必是真。”阿媛亦笑道:“我也不信这些,丁鹏对我不起,那是他的错,与这花何干!”说着肃声道:“天下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若真的爱上那姓赵的小子,便要比他强,要他彻底臣服与你,要不然苦得便是你自己!”丁采儿想起赵无邪这么久也未找到自己,好不恼火,点头道:“不错,天下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才不喜欢他……他们……”两人对视一笑,大有知己之感。
    此花以花瓣入药,煎熬起来药味甚浓,呛人咽鼻,弄得丁采儿咳嗽不止,双目如血。但对丁文俊之伤倒有大有奇效,服了一两日废穴居然痊愈。
    再过五六日,丁文俊内力大进,刀法更是炉火纯青,施施然已臻上成。阿媛又惊又喜,实不意这文弱书生竟有如此高的武学天分,笑道:“你可以来杀我了。”
    丁采儿始终不明阿媛为何要教丁文俊刀法,是以这几日留心观察,发觉这套刀法委实古怪之极,但与同样古怪的弯刀相互配合,敌人纵使明知招术如何,也挡不住其惊人威力。她与阿媛相处多日,觉她心机虽深,武功却是不强,但若硬碰硬与丁文俊单打独斗,纵使对方只是初学乍练,已难讨得了好去,这岂不是必输无疑的局面?
    丁采儿几日与阿媛相处,颇觉有些性情相投,不似以前般厌恶害怕,故而心下颇有些为她担忧。但丁文俊一心复仇,对方教刀,自己便学刀,只盼一日能继承父业,成为圆月弯刀之主人,仗其即可横行天下,再也不会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如今阿媛甘愿给他试刀,那可真是求之不得。弯刀一转,黑夜中划出一道青色电芒,宛如银河泻地,天地为之一亮,映着阿媛一脸怪笑,甚是诡异!
    丁采儿见她笑得诡异,心下顿时一亮,抖出紫金鞭,去卷弯刀,但奇怪的是明明已瞧见那道青芒起始,但长鞭卷到时却是落了个空,眼看刀锋劈向阿媛面门,当即叫道:“大哥,莫要中了她的奸计!”
    丁文俊带着满腔仇恨练刀,刀法每练一分,嗜血之念便深了一分,幸他不过初学,入魔未深,听丁采儿一喝,顿时脑子一清,刀锋略偏少许,只削下了阿媛几缕青丝,停在半空,淡淡道:“为何?”
    丁采儿避过阿媛犀利的目光,微微一笑,颇是从容地道:“这几天我想了许久,总是猜不透阿媛姊姊到底在打得什么主意,现下总算是明白了。”阿媛尖叫道:“臭丫头,你明白什么?”丁采儿仍是从容不迫,笑道:“此事显而易见,不过你以前伪装得很好,小妹没能发觉,哥哥又一心练刀,差点被你骗了过去。”说着神色一肃,说道:“我自来便不相信这世上竟会有人甘愿讨死,如今却不得不信了!大哥,你想,这女人那么恨咱们爹爹,怎会让他死而冥目?爹爹一生以圆月弯刀驰名天下,正所谓丁鹏即是圆月弯刀,圆月弯刀即是丁鹏,她教你圆月弯刀法,又要你持之杀她,看似极不合情理,却是她处心积虑的阴谋!”说着笑视阿媛,后者浑身颤抖。
    丁文俊点头道:“不错,此计确实歹毒。”弯刀一转,已然入鞘,淡淡道:“你要我以爹爹的宝刀与刀法杀你,是要他九泉之下还是欠你。我不会给我爹爹添恶,是以今日不杀你,以后也不会再用圆月弯刀杀你,你走吧!”他言下之意分明是说,父仇不共戴天,以后是要练成其他武功杀她!
    阿媛劳心费力,终是功亏一篑,心中又气又苦,更是自怜自伤,喃喃自语道:“丁鹏啊丁鹏,十年前你说过只要我破了圆月刀法,便跟我在一起,一生不弃,我好不容易自小李飞刀后人手中骗到飞刀二十五式,你却怪我厚颜无耻,不肯应诺,那也就罢了。十年后你又说见到儿子,便答应我,如今见到了,你竟又是食言。你若真的不喜欢我,那天晚上为何这般待我……你难道不知我们苗女视贞洁为生命,你既已这般待我,我自要跟你一辈子的……你这负心汉,是否怪我向你身上下蛊毒,害你一生动弹不得?”忽地哈哈大笑起来,傻笑着道:“丁郎,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的。你没有死,只是躲起来不肯见我,我定要将你找出来,找你出来……”她忽悲忽喜,宛若癫狂,到后来更是咧嘴傻笑,步履蹒跚,疯疯癫癫地去了。
    丁采儿感她可怜,叹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她因爱生恨,终因爱成狂!”丁文俊亦道:“爹爹从未喜欢过她,但也未能明言,说到底他也是有错的!”丁采儿瞧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眼神中明暗交错不定,轻轻叹了口气,道:“大哥,咱们走吧。”
    丁文俊将弯刀插在腰间,道:“惜月被伍浪抓走,我却追错了方向,赵无邪兴许已经赶上,现下不知道如何?”语气间颇是担忧。丁采儿一听赵无邪与金惜月在一起,大是恼火,恨声道:“那这小色鬼坏得很,咱们得快些赶去,免得让他占了便宜!”丁文俊对此事最是担心,闻言目露杀机,一字字道:“他若敢对惜月无礼,我定一刀宰了他!”丁采儿心头一凛,她适才见到圆月刀法的厉害,虽只一招,但自己也抵之不住,更何况赵无邪。她一时也猜不透丁文俊为何如此恨赵无邪,如果只为金惜月,怕也未必,当下只能走一步是一步,见机行事了。
    两人来至一座山头,但见不远处立着座坟墓,竟是父亲丁鹏的墓地,才知阿媛所谓豺狼虎豹果腹云云纯是子虚乌有。两人在墓前痛哭流涕一番,挥泪而去。
    两人商量过后,料想伍浪定带金惜月去了黑木崖,当下易道北行,到得黄昏,便来到一座城镇内。两人决定先找间客栈歇息一宿,明日起程。
    刚进得客栈,便见数人围成一团,似在观看什么,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丁采儿好奇心起,挤开人群向里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似是傻在当地。丁文俊也觉有异,挤过人群,道:“采儿,怎么啊!”
    话音刚落,却听一个清脆娇媚的声音道:“文俊哥哥,你叫他们别喝了!”丁文俊一怔回头,却见人群所围处坐着两男一女,那女子正是金惜月,却见她花容憔悴,一脸愁苦。再看那两人时,更是吃惊,却见一张长桌上摆满酒碗,共有两排,一排从左到右自大而小,另一排酒碗却是与之相反,而是越来越大,两人相对而坐,喝的酩酊大醉,正是赵无邪和伍浪。
    丁采儿甚感震惊,暗想:“小色鬼哪来那么好的酒量,其中必定有诈。”见丁文俊瞧得出神,一拉他衣袖,笑道:“如今惜月姊姊也见到了,料这两个色鬼不敢再干坏事。咱们不如找个地方喝口茶,坐观其变。”丁文俊打下拼死一战的决心,便依她之言坐下。丁采儿叫了壶上好的雨前龙井,细细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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