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盘仍是惯性高开。消息面比较平淡，开市前的股评人士，以热血沸腾的高调要股民进场，虽然防范风险的警告声不断，但“两耳空声喊不停，股指又过万重山。”
    这天，张长缨他们全部空仓。
    费翔鹰在工作室对张长缨说：“我感到这次管理层的调控手段比上次高明了很多，我们不能等到温柔一刀插在胸口时再走，不过，往往在最后的疯狂阶段，股价也涨得厉害，这两天，可能都会损失20%的利润，这也可说是一种无奈的遗憾。”
    张长缨说：“我也该走了，今晚大家小聚一下？”
    “我来买单，为你送行，找个僻静一点的地方。”费翔鹰说：“要记住，你是和我们产生矛盾才独立出来的，以后联系就少了。”
    当天下午，张长缨将空仓的事告诉给向建军，并让他将三百万的短线资金转出去。
    一接电话，向建军就和李丽娟急匆匆的赶来了，他有些发急：“张哥，现在别人都在拼命买股票，你怎么全卖掉呢？”
    “当我们感到风险时，会提前反映。”
    “可亏的都是真金白银啊！”
    “不是亏，是可能少赚的利润，”
    “我昨天和几个朋友吃晚饭，其中有一位是我朋友带来的股评人士犇牛，他经常在电视台露面，知名度很高。他说，根据他的预测，股市至少还有几百个点的涨幅，他讲的策略就是买进，买进，再买进。我几个朋友都说他预测的很准。
    今天你一说股票卖光了，我打电话询问他，他说，现在卖股票的是脑子进了水，因为眼前是暴利时期。他说，如果相信他，把资金打到他那里，他保证让我赚几倍。我……我想……”
    “你不用吞吞吐吐，你这种想法很正常。”张长缨很大度：“不过，他怎么保证你的收益呢？赚了好说，亏了呢？”
    “他说可以签合同。”
    “跟你说吧，任何个人承诺巨额收益的合同，都是无效合同。如果就向兄找我，我可以马上扣除我该得的收益后，毫不过问以后的事。但这次，我答应了李丽娟，要保证她的收益。也就是说，到手的钱不是股票户头账面上的钱。当然，只要你们同心，她的钱也是你的钱，但是，一旦你出现意想不到的亏损，你们又将重新起步，这种创业的艰难我深有体会，向兄一路走过来，想必也深有体会，我希望她能过点安稳的日子。
    我希望，向兄能慎重一点对待你的投资，而不是投机。我这样说，不是说我一定正确，犇牛说我脑子进了水，我并不在意，对股市涨跌的判断，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根据和观点。只是费大哥和我害怕这次可能出现暴跌，才这样劝你。养生之道讲饭吃八分饱，股市哲理讲究买卖在八成。”
    “建军，张哥真的是为我们好，换了别人，谁会管你？刚才我在证券部门口，还看见几个经纪人拼命要客户打钱进来买股票。”李丽娟拉着向建军的手说。
    “可是……万一错过这个机会……”向建军感到有些为难。
    “向兄，这样你看行不行，这次你打进来做短线的三百万，已赚了18%，留下我应该分得两成利润，剩下的连本带利你全部打回公司，然后，把放在我们这里做长线的一百万资金打到犇牛那里，这一百万也赚了百分之五、六十，亏一点不会伤筋动骨，如果，钱在犇牛那里出现20%的亏损，就马上斩仓出局，怎么样？”
    “我想这样是个两全齐美的办法。”费翔鹰开口了：“如果向兄相信我们就这么办，如果你非常相信犇牛，就把全部身家押在他身上吧。”
    向建军深思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神色不再急切，说：“就照张哥说的那样办吧，我也不忍心再让丽娟陪我吃盒饭、熬夜加班。”他拉起李丽娟的手深情地说：“我本应在专业发展赚钱，这次我应该满足了。谢谢你，张哥。”
    等他们两人走了之后，费翔鹰感慨地说：“向建军还是个不错的人，他是冲着李丽娟放弃这些诱惑的。”
    张长缨说：“不知为什么，冰冰走后，我对李丽娟从前的背叛，没一丝怨恨，反而害怕她受伤害，是不是我变的脆弱了？”
    费翔鹰没有回答，罕见的点燃一支烟，失神的望着缭绕的烟雾。
    剩下的琐事不多，两天后，张长缨来到L市。就在他到达L市的第二天，有关部门宣布1997年新股发行额度为300个亿，是1996年的两倍，而且是在1996年的150亿元还没有完成的情况之下，再增“300亿元”。这一发行量，超过以前几年的新股发行量总和!当天，股市大幅低开，深沪两市几百只股票跌停。股民们再次在煎熬中度过焦灼的周末。
    好不容易盼来开市，深沪两地的两只龙头股以涨停开盘，股民们心里多少受到安慰，很多人准备抛售时又犹豫起来，“距97香港回归只差一两个月了，股市不会大跌，党是最讲政治的，股市红盘迎回归，就是最大的政治。”自我安慰的心理，在股民中迅速蔓延。不少人反奋勇杀进股市。
    贪婪，是推动股票市场活力，但是贪婪也是很危险的，在股票市场，贪婪也许能使你在一次交易中赚大钱，但不可能老让你赚大钱。股民们自我安慰，其实仍是源于一种贪婪的心态。
    大盘的指数在两只龙头股的支撑下尚能稳住，没想到，抛盘如潮，不少机构和大户将筹码倾囊而出。最后，两只龙头股由涨停被打到跌停。交易大厅里，散户们再次傻眼了。
    就在市场惊魂未定时，管理层《关于严禁国企和上市公司炒股的规定》正式发布。国企的入市资金大多是长线资金，现在同样被迫抛出股票，由此又带动了新一轮的暴跌。
    不久，人民银行发出通知：禁止银行资金违规流入股市。
    紧接着，亚洲金融危机爆发。
    1997年7月2日，泰国宣布放弃固定汇率制，实行浮动汇率制，引发了一场遍及东南亚的金融风暴。当天，泰铢兑换美元的汇率下降了17%，在泰铢波动的影响下，菲律宾比索、印度尼西亚盾、马来西亚林吉特相继成为国际炒家的攻击对象。
    10月下旬，国际炒家移师国际金融中心香港，矛头直指香港联系汇率制。台湾当局突然弃守新台币汇率，一天贬值3。46%，加大了对港币和香港股市的压力。
    10月23日，香港恒生指数大跌1211。47点；28日，下跌1621。80点，跌破9000点大关。
    11月中旬，东亚的韩国也爆发金融风暴，韩元对美元的汇率跌至创纪录的1008∶1。韩国政府不得不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求援，暂时控制了危机。但到了12月，韩元对美元的汇率又降至1737。60∶1。韩元危机也冲击了在韩国有大量投资的日本金融业。
    1997年下半年日本的一系列银行和证券公司相继破产。
    中国股市也由此踏上漫漫“熊途”。
    这轮行情，让股民们尝尽了股市的酸甜苦辣，广大股民损失惨重，不过，这年，却是中国证券市场大发展的一年，至1997年底，沪深两市发行A股或B股的上市公司达七百多家，与1996年相比，增幅为百分之四十多。
    年底，经国务院批准，国务院证券委员会《证券投资基金管理暂行办法》颁布没多久，在L市，一家名叫思冰的投资公司悄然开业。
    思冰投资公司的运作模式跟诚信工作室差不多，也是挂靠一个券商，投资公司的客户，集中在那家券商开户，股票交易的手续费，由公司与券商五五分成。和工作室所不同的是，张长缨没把办公室设在证券公司，而是单独在一幢商业大楼租了两间办公室，一间是他的总经理室，另一间是交易室。证券公司为他专门牵了根专线。
    前期的一切工作，都是张长缨亲历而为，他专门在乡下高价收购了一两百个身份证，然后以拖拉机挂帐的形式，分别挂在他妹妹和父母的帐户下面。就是说，看起来他只三个帐户，但那一两百身份证开的户，分别挂在这三个户的名下，一旦买卖股票，看起来各不相关的户头，其实全是他名下的交易。
    公司虽成立了，张长缨仍是光杆司令一个，包括他自己和几个大客户的资金也就几千万，算做他公司的运作资本。
    来到L市，关行长只跟他私下见过一面，张长缨告诉他国债理财的资金由费翔鹰亲自把控，关行长这才放心，特别是两次在股市高位出场，使他对诚信工作室的能力更加抱有信心。因为国债理财是由张长缨牵头，为了避嫌，张长缨要关行长尽量与少他接触，因为他和阿珠是同学，由这层关系往来比较合理，关行长非常赞赏张长缨的谨慎。
    在L市，他们艺校还有几个同学，由阿珠出面，邀大家聚了两次，他们这个同学会算是名正言顺的交往了。
    股市暴跌之后，便沿着下行轨道阴跌，张长缨一直忙于事务，还没做几张像样的大单，只是拿了很小的资金，根据总结的经验，做做短线验证自己的判断。
    来到L市，张长缨最大的敌人就是寂寞。特别是对周冰的思念更如嗜心蚀骨般的难受，找周明打听，他也只说周冰去了美国后，音信全无，连父母都没打电话问候一声。
    “心如死灰！”张长缨第一感觉便是如此。越是这样，他心里越痛。
    傍晚，张长缨在背街上闲逛，看见一家名叫“乡村小店”的小餐馆，便走了进去，也许是乡情难忘吧，每次一见到这种乡村风味的餐馆，他都忍不住要去尝尝。
    餐馆不大，装修的很简约、洁净，这面墙吊串红辣椒，那面墙挂排黄灿灿的玉米，还真有一番风味。
    餐馆里已坐了两桌人，吆吆喝喝的好不热闹，张长缨在里面找了张桌子坐下，他刚坐下，就听见一声怒喝：“你他妈的没长眼睛是不是？”
    原来，一个服务员不小心将菜汤洒在一个客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