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缨像往常一样来到证券部，仅仅数月，如今已今非昔比，原在证券部门口卖证券报的报摊，不到半个小时就卖光了全部的证券报，报摊主也成了忠实的股民。
    在交易大厅，一早便人头涌动，这里已成了散户交流即时信息的场地。“我昨天晚上才得到的消息，700828，要涨到20，现在才10元，翻番没问题。”“我大伯从不买股票，昨天从北京打来电话，要我买700098。”“股评人士推荐700055，保证三天内起涨。”“昨天我叫你买你不买，当天涨了百分之九吧！”“……”
    原来小有名气的“大眼镜”小佐，不再受欢迎，因为他根据技术指标指导几位股民出货后，结果股票暴涨，在火爆的行情中，技术指标出现钝化，已成常态。反而顾大叔成为最受欢迎的人物，有些股民因为获利较大，忍不住要出货，结果在顾大叔的力阻之下没出，如今股价再创新高。张大妈呢，还是我行我素，赚几个点就走，走了再买。
    张长缨在散户交易大厅，并不是为了交易，他现在已是全仓买入，而且持仓不动。他来这里，主要是为感受散户的心态。
    700001的分配预案已被机构有意无意的泄露，结果大涨。股市吸引着越来越多的民众参与，就盘面看，根本就跌不下去，一旦跌幅较深，立刻会被一拥而入的资金推高。
    交易大厅一片火热，但张长缨在心里开始感到有些凉意。今天，他又看见《关于进一步加强市场监督的通知》一文，就在近段时间，证券管理高层已接连发布了《关于规范上市公司行为若干问题的通知》；《证券交易所管理办法》；《关于坚决制止股票发行中透支行为的通知》等文件，这么密集的发文，似有为股市降温的含义。
    “形势有些不对，先找费大哥商量一下吧。”张长缨来到工作室。自从上次打近几个亿的资金后，工作室的条件也有了改善，汉江证券专门为他们拨出一间大房间，并安排了公司三位年轻漂亮的女员工专门为他们下单。
    “费大哥，我一直担心的顶部，可能将出现，今天我准备减一半的仓位，客户的仓位是不是也要减一点？”
    “你认为该减多少？”
    “至少四分之一吧！”
    “股市还很火爆，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通过近来一系列针对股市的措施，可以体会到管理层的不安，他们可能想打压股市，但我在散户厅却看不到一丝不安，个个都成了荐股家、股评高手，而大户则在拼命的融资，恨不得把银行搬回家似的。”
    “你没从技术面入手，首先从高层态度的入手，就抓住了中国股市的本质。四九年以后，中国股票发行历史不长，你只要有心就可看出，从股票发行到股票的涨跌，甚至救市，全部由政策主导，这就是中国特色，照搬洋玩意，肯定吃亏。中国股市走向成熟还有很长的距离。”
    “这些股民也是，这么明显的政策信号，为什么视而不见呢？”
    “最近发布的政策，都是以前的老生常谈，如果你家失过火，有人天天来讲防火的重要，给你宣讲防火条例，你会当回事吗？我的老一辈教导我们，政府或党想办什么事之前，必定是以舆论为前导，你要想在中国的股市生存，必须密切注意舆论的宣传口径。”
    “多谢费大哥！”
    “在大家这么狂热的时候，你已提前感知领导层的想法，证明你现在已成熟了很多。不错！”
    “因为我注意到，现在除了紧密出台那些政策条款以外，报纸上已出现很多要股民防范风险的文章，因此我认为风险可能正在逼近。”
    “其实，我们客户的股票现在最多只有三分之一。”
    “哇！你早就开始行动了，害得我还在瞎担心。”
    “错！我故意不跟你交流，是想考察你的敏锐性，真么大的风标动向前，如果你还这么麻木，最好退出证券界，或者做个碰运气的散户，免得贻害大家。”费翔鹰很平静地说。
    张长缨想了想才说：“李博士在群众论中早就讲过：当一群人聚集一起时，大家的个人意识形态会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整体的情绪和意见。他们的整体行为与个人独处时的性格行为相异。他们的想象会受其他人的影响出现偏差。想象多与实际，毫无逻辑。他们不可以分开主观和客观，群众用意象去看事物，往往和事实有很大距离。
    一个在个人独处时有翩翩风度的人，在群众之内可能变成冷酷、或者狂热、激进、迷失、英雄感、成就欲，甚至残忍的人。这点正像股市中的众生相。”
    “对！股市中不少学历高、学识高、智慧高的人，但在投资市场遇上风浪时，他们会和普通人一样，被恐惧吞噬。当投资势旺，人人获利，隐伏危急时，他们也会加入投机行列，盲目炒作。我们清醒，就生存，更多的则会牺牲。”
    “好！我的股票等会出货，留一点点博顶部，不过，很多散户和我关系不错，我还是要跟他们讲讲我的观点，具体听不听就不是我的事了。”
    “你去吧！这边由我负责！”
    “费大哥！你办事，我放心！”张长缨临出门前，没忘调侃，他又对汉江证券三位帮忙下单的工作人员说：“刚才我们工作室的常委会议做出决定：出货！你们出不出自己决定，如果亏了也不要紧，写张卖身契我全要。”因为他知道，这些输单小姐，在为他们下单时，自己也跟买了一些。
    一位马上说：“我紧跟缨哥。”
    另外两位对望了一下说：“我们松跟。”
    张长缨哈哈一笑：“送点跟没问题，别做日本人，松下裤带子跟就行。”说完，赶紧一带门的跑了。
    来到外面，他先想到给谢小倩打了个电话，将自己和费大哥的看法说给她听，但谢小倩有些迟疑：“不会那么严重吧！昨天我们还和另外几个证券公司的朋友吃晚饭，他们都很乐观，一直看好后市。”
    “就当我求求你好吧，你只把自己的股票出一半，然后剩下的随你自己折腾行吗？要知道，梁总在的时候，都很重视费大哥的意见噢！”
    “好吧！半仓操作！就当一次你们的小白鼠。”
    “我们可不是拿你当试验品，我们才是小黑鼠，提前预感到地震，再转告的同类，你亏钱，我心痛啊！”
    “去去去！就这样，我有事，不跟你多聊了。”谢小倩挂断电话。
    当天收市后，当大家问及张长缨的看法时，张长缨将他和费大哥的意见讲了出来，最后说：“反正我已基本清仓，我觉得赚的已经满足，后面的钱我不赚了，具体大伙想怎么操作，是你们自己的事。”
    结果，这周还是在红盘中报收。
    周一，各大证券报的头版刊登出《关于加强风险管理和教育工作的通知》的文章。大盘以跌三十多点低开，随着恐慌盘的出逃，开盘五分钟内，伴着大的成交量跌了四十多点，随后，买盘入场，将大盘一波波的推高，临近昨日收盘线时，突然又掉头向下，但这次，抛盘的绿柱线很长，而股指却跌幅很小。
    张长缨一见，抛盘已穷尽，知道今天还将上涨，果然，又是红盘报收，只是当日振幅很大。不仅周一如此，接连三天，尽管又出台《关于严禁操纵市场行为的通知》；《关于加强证券市场稽查工作，严厉打击证券违法违规行为的通知》等，股市仍全部已中阳报收。
    这天，张长缨还见证了一位农民兄弟进入股市的豪气。
    上午10点多钟，大家正在因为股市的振荡，精神高度集中。这时，交易前台传来大声的叫骂：“你们TMD是什么态度，瞧不起我们农民是不是？”
    张长缨只见一位农民穿着的中年男子，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蛇皮袋，指着交易前台的工作人员说：“你怕我没钱是吧？我把跑运输的货车卖了，难道连个股票都买不到？”说罢，他气冲冲的将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往柜台上重重一甩：“给我买股票！”
    “你买什么股票，总要说清楚啊！”前台人员耐心地说。
    “买股票就是买股票，还有什么说清楚的？咱一不偷二不抢。我不管，你给我买股票。”那中年男子力争道。
    这时，办公室主任孙晨晖闻讯赶来，彬彬有礼的将这位农民请到办公室给他细细解释。
    看着股市如此强势，连张长缨都有些不自信了，就这几天的上涨，他的股票至少少赚18%，他赶紧回到工作室。如果看错方向，他们现在追进还不晚。
    “费大哥，我们会不会看错，出台那么多打压的措施，可总有管理层力不从心的感觉。股市会不会直往上攻啊！”
    “你真会开玩笑，坦克都可开到北京城，一点小小的股指还怕打不下来？现在有多少人在股市你知道吗？”
    “上星期报上说现在深沪两市开户的股民好象有两千多万。”
    “两千多万股民，按一个家庭的人数来算，说明直接或间接介入股市的人将近或超过一亿，一旦他们财富在股市被洗劫干净，社会会造成什么样的动荡？我们都可想到，中央高层不可能不考虑到这个问题，趁着还没有吹大这个泡沫，早点打压，可能是件好事。”
    听到费翔鹰的说法，张长缨静下心来：“对！听费大哥的。费大哥父母以前是国家著名媒体的记者，看样子你完全继承了他们的衣钵，我也受益不小啊。从今天开始，无股一身轻，反正赚了这么多，今年也够了。今天晚上去喝点小酒怎么样？”
    “行！”费翔鹰爽快的答应下来：“再叫上周明，这段时间一直没见他的人，不知又在折腾什么。”
    通常崩盘的前兆是股票每天创新高。他们选择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