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果果虽然身体经过调理基本康复了，但是天气微冷，每每吸了冷气还是会不住的咳嗽。
    这几日因为皇上身体欠佳，朝政也就拖欠了很多，白绍楚看着身边认真阅着大量奏折的皇上，她每咳一声，自己的眉头就紧一分。
    “白大人，把白婵婌放出来吧。”果果一边批奏折一边不经意的吩咐了一句，见白绍楚半天没有反应，果果停了笔抬头看着他，见他也看着自己，果果笑了笑问：“怎么？白大人有别的意见？”
    “皇上，”白绍楚略显艰难的说了一句，“那日皇上溺水，却是因为她失职，如此不责罚就放了，恐怕……”
    果果笑了一下，把笔放在笔架上说：“恐怕别人心生不服是么？白大人，你若是还记得我的话，就应该知道，众生平等，尽管如今君臣等级悬殊，但是总是有一块净土，是让我们的心都在平等的位置上的，那日我溺水，一来是因为我自己本就怕水，却还是要沉下去，这本就是我的不该。二来也是因为我醉酒脑袋还不清醒，下了水就彻底不能控制自己，和白婵婌没有任何关系。”
    白绍楚低着头，尽量不让皇上看到自己苦闷的表情说：“皇上，若不是白婵婌擅自离职，皇上不可能处于危险之中。”
    果果淡淡的笑了笑，站起来走了几步，回头看着白绍楚说：“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就算是危险，也过去了不是么？人，生来谁不是处于危难之中的，出生原本就是一种苦难，怎可以将这种苦难无原因的加注在别人身上，那不就成了将一份苦难变为了两份，让无辜的人白白受了一份本不该受的苦？”
    白绍楚哑口无言的听完皇上的话，沉声的应了一句：“是，臣这就去吩咐。”
    果果微微点点头，又吩咐到：“你去把薛缇传来。”
    白绍楚抬头看了皇上一眼，而后就又低头应了。
    薛缇的到来和周围的环境气氛很是不符，原本安静静谧的气氛在他到来后，夹杂了一股诡异的市侩气息。
    给皇上行了礼之后，薛缇站在御前，神采奕奕的看着低着头批写奏折的皇上，嘴角不由的挂了一个笑。
    进宫之前的前几日修书给父亲，他老人家听闻自己竟然要入宫竞选贵元，很是紧张，万分叮嘱了很多让自己小心的话，也说了不少计划之类的事情。自己原本也只是觉得，若是能做了贵元，那和父亲之间的计划就更稳固了一层，那李果儿虽为皇上，但是在民间的名声很是不好，前些时日还盛行男宠之风，娇淫造作，估计就是一个人老珠黄的残花败柳。
    谁想到见到她的那一刻，彻底颠覆了自己的想法。皇上那晚虽然醉的很不像话，但是看起来竟像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今日的她却又完全不同于那日，恬静认真的批阅奏折的神情，让人看着都觉得心醉。
    从来没想过，皇上竟然是这样一个娇艳动人的可人儿！倘若真是能做了贵元，那未来自己便是江山和美人双收了！
    果果原想批完奏折再和薛缇说话，但是察觉到他的眼神，遂放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着他。
    他的眼神和白绍楚的不同，白绍楚内敛沉稳，可薛缇却霸气外露，虽然薛缇长相不赖，但他这样咄咄逼人的眼神，让人看了就觉得很不舒服。
    “朕今日唤你来，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果果没什么表情平淡的问了一句。
    薛缇终于有点表现谦逊的低了低头。
    “你那诗，是从哪学的？”
    薛缇其实早就有了想法，自己也想到了皇上肯定是对这个感兴趣，但是若现在就告诉了皇上，那贵元之位到底能不能落入自己的手中就不能确定了，想到这里，薛缇狡黠的笑了笑说：“回皇上，是一位高人所传。”
    果果眼睛一亮，不是薛缇，那就另有其人了，又问道：“那那位高人现在在哪？”
    薛缇轻轻笑了笑，语气竟有点带着点撒娇的感觉说：“皇上，臣以为皇上是对臣有所欣赏，却不知道原来皇上竟透着臣看着别人。”
    果果皱了下眉头，却没有动怒，被他的话堵的很是闹心，自己是皇上，却还是要被他挟制，这样的感觉真让人不舒服。
    果果垂着眼说：“朕只是觉得，那人文采很好，那小诗也别出风格，很想多知道一些。”
    薛缇嘴角笑意更浓的说：“那高人所知不止于此，上达天文下通地理，薛缇几乎尽得其传，若是皇上喜欢，日后薛缇一定尽可能的讨皇上欢心。”
    果果内心冷笑了一下，狼子野心，薛缇的想法自己看的一清二楚，越是这样，就越觉得这个人很讨厌，尽管内心这么想，果果表面还是很和善的对着薛缇笑了笑说：“朕倒是很期待，你也累了，跪安吧。”
    薛缇正在兴头上，突然被皇上下了逐客令，觉得很是不爽，但是又不得不做，只好跪拜了一下，郁闷的退了出去。
    薛缇走后，果果很是难过的趴在桌子上，以前只是觉得自己身边的人都不可信，现在更是来了个烫手山芋，冷处理，他会不开心，到时候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可是对他温和，自己内心又觉得难受，这样的人，一看就是胸无大志的市井泼皮，手里却掌握着自己尚未查明白的兵力和计划，逼的自己如鲠在喉。
    “来人！”果果越想越难受，这些日子自己真的快被这些烦心事闹的崩溃了。
    白莫夜得令走了进来，对着皇上行了礼，果果看到他有点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若是白莫夜能像以前一样和自己吵吵架，兴许都不会这么闷。
    站起身，抻了抻胳膊，果果离开御案走到白莫夜身边说：“白将军，看奏折看的朕眼睛痛，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遵旨。”果果已经走到门口，听到白莫夜如此恭敬的一句话，又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天气转冷，凤宵园的荷花开的越来越少，花也越来越小，似乎都已经提早感觉到了秋意，纷纷沉默了下去，果果边走边叹气，这样的情景，正和自己目前的心情一样，对于什么都失去了兴趣。
    这便是疲倦了么？
    做皇上真的很是辛苦，虽然所有人都觉得做皇上拥有的是这天下最高的权力，没有做过的人永远都不知道，这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莫夜，你为什么现在越来越沉默了？”果果缓步的朝前走着，问了一句身后的白莫夜。
    白莫夜握着剑柄的手一紧，脚步一顿，半天只说出了一字，“我……”
    “我明白的，你其实是好心，容我猜猜你的内心吧。”果果看着身边荷池里的有些已经枯死腐烂的荷叶，自言自语一般的说，“你其实一直都是很忠诚的人，你忠于皇上，忠于国家，忠于自己的心，因此你感念我对你的赏识，就强迫自己收起了戾气，全心全意的来扶持我，也一改你对我的看法和态度，所以变的越来越沉默。也可能，你本就是个沉默的人，李果儿以前当真是太过十恶不赦了，才逼得你那样。”
    “皇上……”莫夜有点忧伤的看着果果的背影，沉默的摇了摇头。
    “我很感激你，能够放下仇恨，这一点，我真的很感激。”果果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莫夜，想到密室里的那瓶毒药，又想起白莫夜曾经那些骂自己的话，果果竟是带着忏悔的低了头对着他说：“过去我确实是做了很多错事，不管那些事是不是我做的，都是李果儿做的，如今我在尽力的补偿，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个好国主，也不知道天下人到底能不能服气女人当政，但是至少，和你一样，我也在努力的改变自己。”
    白莫夜一脸迷惑的看着皇上，什么叫那些事不是她做的，都是李果儿做的。她不就是李果儿么？难道还有另外个李果儿？
    想到这里，白莫夜表情一僵，假如，假如自己面前的这个，真的不是李果儿呢？
    想到这里，白莫夜震惊的看着皇上，自己以前就怀疑过，她不是李果儿，虽然顶着李果儿的皮相，但是性格完全不一样，甚至连习惯的动作和表情都不一样。
    果果见白莫夜表情很是怪异的看着自己，就像当初自己被他刺伤的那段日子他看着自己的表情，会心的笑了笑，小女孩一样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白莫夜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白莫夜方才惊觉自己的失礼，赶忙低下了头，“皇上赎罪，末将一时走神了。”
    果果原本的笑意又僵在了脸上，原以为他想起以前了，没想到又缩回到那副冰冷样子去了，“那白将军给我说说，你为什么走神吧，若是看着朕的脸你都能走神，那你倒是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白莫夜犹豫的抬头看了看皇上，低下头小声说：“末将，觉得看着皇上的时候，不是曾经的皇上，倒像是另外一个皇上。又发觉皇上还是皇上，没有任何变化，可仔细去想，又觉得不是皇上。”
    果果“噗”的笑了一声，这个白莫夜，其实还是很可爱的，看他一脸不好意思的看着自己说：“末将说的，末将自己都不懂了。”
    “你不懂，我懂。”果果轻轻拍了拍白莫夜的肩膀，颇有意味的笑了。
    白莫夜诧异的看着走远的皇上，还在揣测她刚才的话，她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