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何处相思雪满楼 第二章 不速【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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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七年后,雪域峰
不知不觉间,楼以洺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七年。他从未想过他也能忍受这种平静得无味的生活那么久。
每天天不亮就上山去砍柴、打猎。二十年来练就的剑术倒在这一刻派上了十足的用场,真是让楼以洺有些哭笑不得的感慨。然后带着战利品回到山顶的小屋,生火做饭,等到饭菜做好,便叫醒仍睡着的言雪一起来吃。然后上午教言雪读书,下午则教他习武。
言雪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不仅过目不忘,而且也肯用功。只是他的身体并不是很好,练起武来多少有些吃力,只要连续练上两三个时辰,转天就一定会大病一场。
楼以洺舍不得他吃苦,几次想放弃教他学武,可言雪却不肯同意。他不想成为楼以洺的负担,不想自己只能给他添麻烦。言雪五岁那年便提出要承担家务,楼以洺也没细想便同意了。结果当天柴房走水,言雪的右手差点被大火毁掉,楼以洺疯了一般的截来了药王谷的谷主,为此还差点上了江湖的通缉榜。虽然现在言雪的手早已完全康复,不仅活动自如,而且连疤痕都不曾留下。但楼以洺再也不让他插手家务,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在做。
楼以洺从小就是在过这样的日子,平淡无味的让人惶恐,也就是因为厌倦了,所以才怀着报复的心态决定踏足江湖。可是七年来,他却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而对这样的生活感到满足,甚至可以说是有一些甘之如饴。
这一年,楼言雪七岁;楼以洺,二十六岁。
六月初九,洛阳,雪域峰
雪域峰以其高险闻名于世,北侧更是峭壁高过百丈。山间虽有小径,但也只通到半山腰,再加上这里气候实在恶劣,终年积雪不化,因而人迹罕至。楼以洺以前住的木屋在山顶,可山顶严寒胜过山脚,动物更加稀少,楼以洺便取在山腰设了陷阱,一来捕猎省时方便,二来方便及时赶到言雪身边。虽然猎物不甚丰厚,却也能满足两个人的生活所需。
辰时,楼以洺带着落入陷阱野兔和山鸡回到小屋。
“我回来了。”他推开门,将猎物放到一边的笼子里,解下自己手制狐裘披风挂在一旁,却发现言雪没有应声。楼以洺便走进内室的,却发现言雪早已将屋里打理妥当,可却又趴在几案上睡着了。
楼以洺皱起了眉,现在虽然是夏天,但雪域峰的温度仍是不高,外面还满是冰雪,况且昨夜还起了风;木制的屋子虽又特别加了夹层却还是显然不够暖,而他竟就只穿了薄薄一件单衣睡着,如果不生病就真是奇迹。
楼以洺走过去,将言雪横抱起放在床上。
言雪一向浅眠,在被抱起的同时便醒了过来,他揉揉眼睛,小猫般的呢喃了一声,“洺……你回来啦……”
“回来了。”楼以洺微怒的道,语气也有些偏冷,“我怕我再不回来,就只能跟一句冻僵的尸体说话了。”
言雪听到他的话,噗嗤一声笑了,他握住楼以洺的手摇摇头道:“哪有那么夸张!”
楼以洺不理他,单手拉过床上的被子帮他盖好。没有抽出自己被言雪握着的左手,只是用右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沉声道:“又发烧了。”声音里有不可忽视的担忧。
“没事。”言雪合上眼睛,“只是有点困了”。最近总是在做梦,终是梦见好多事,梦见好多人,只是每一个梦都是噩梦,一觉醒来,只会让人更加疲惫。楼以洺自然是知道的,每夜躺在他怀里的孩子都在不停地打颤,冷汗浸湿了衣襟,嘴里还在不停喃喃着什么。可是那些话语很模糊,就是楼以洺借了内力去听也还是徒劳。楼以洺别无他法,只能紧抱着怀里的孩子,然后也是一夜不眠。
楼以洺起身,用手指蹭蹭言雪的脸颊,道:“等我一下,我去抓些药来。”
“不要!”言雪噌的一下坐起,紧紧拉住楼以洺的衣襟,因高烧而没有力气的身体差点摔下床去。楼以洺急手快眼地扶住他。
言雪不肯松手,只是将头抵在楼以洺的怀里,低声道:“不要离开,陪我……”
楼以洺听得出言雪话语中的不安,而且他宠这个孩子已经宠到了没有原则的地步。看言雪的病应该也没太大的碍处,言雪要他留下,他便点头答应。
他抱起言雪走到窗边。
窗前挂着鸽笼。言雪道:“我来。”便揽着楼以洺的脖子借着他的力取出里面唯一的一只信鸽。
“不是还在发烧么,我来吧。”楼以洺柔声道,他在言雪的面前从来都没有脾气。“别再着凉了。”
言雪轻轻点头,嘴角挂着点点的笑,却仍是掩不住的疲惫。
楼以洺也就打开了窗,放了鸽子出去。然后自己也脱下外袍,同言雪一起躺到床上,拉过被子来将两人盖好,然后开口道:“再睡一会吧。”
言雪乖乖的缩在他怀里,过了好久才应了一句“嗯。”声音低低的,昏昏欲睡。
未时正,有两人前来拜访。
言雪只认得其中的一个——药王谷谷主步池远。自从那年步神医被楼以洺劫到山上并小住了一段时间后,步池远就一直和楼以洺保持着联系。楼以洺仗着步池远医术武功都不差便拿他当白工使唤,言雪只要有一点不舒服,楼以洺就十万火急的叫了步池远来。一来二去,步池远根本走不出雪域峰方圆五十里,更别提回到药王谷去。但因为步池远确实是喜欢言雪这孩子,也确实拿楼以洺当朋友,所以虽然每次都抱怨多多,却总是在第一时间赶到。他甚至就在洛阳开了家医馆,就是为了给言雪带药会方便些。
言雪也很喜欢这个同楼以洺年纪差不多的神医。他对自己真的很好。每次来都会给自己带一些山下的小玩意,或者两本粗浅易懂的医书给自己解闷。自己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他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这样的温柔,言雪无法不放在心上也无法不作出回应,所以有时言雪和步池远亲密的让楼以洺都无法不去嫉妒。
至于另一造访者……
言雪从楼以洺怀里探出头来好奇的打量着。
很美,那种美不同于楼以洺的冷峻,也不同于步池远的飘逸,可以说是有几分柔美。但是无论如何言雪却无法对他产生好感---那人看着自己时,眸子里总闪烁着寒光……言雪几乎是直觉的发现他对自己的敌意。
他收回打量着红衣男子的目光,重新躺回楼以洺的怀里。
楼以洺早知道有人来访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他只抱着言雪,柔声问:“不再睡会?”
言雪抬眼,看到那个陌生的男子蹙起了眉。“不了,我想该吃饭了。”言雪笑笑,摇摇头道,“睡了一上午,倒是有些饿了呢。”
“想吃什么?”楼以洺亲亲言雪的脸,“我去做。”
早就不甘心被忽视的步池远走过来,对这言雪笑眯眯的道:“我带了唐记的东坡肘子,城南赵家客栈的水晶蒸饺,都是小雪喜欢的呦。”又看看楼以洺,“啧啧啧,整天跟着楼大教主吃野菜,小雪都瘦了呢。”步池远说着还趁机要伸手去捏言雪的小脸。
言雪有些排斥跟除了楼以洺以外的任何人哪怕些许的肢体接触,但却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能勉强的笑笑,道:“谢谢池远。”
楼以洺知道言雪的不自在,不动声色的拦下了步池远的手,将言雪护在怀里,出声对步池远道:“言儿在发烧。”
“又发烧了?没事没事,小雪不担心哦。”步池远完全是哄小孩的语气,手指却毫不耽搁,几乎是立刻就为言雪把起脉来。
楼以洺起身下床,先帮言雪将被子盖盖好,然后穿好外袍对言雪嘱咐道:“我去弄些吃的,言儿乖乖的,好好休息,不要乱跑啊。”
“恩。”言雪点头应道。
楼以洺望着他因高烧而泛红的脸颊,还是忍不住的担心,直到步池远对他点头示意无事之后,才肯离开。而那个进门之后就一直一言不发的几乎被言雪遗忘的红衣男子也亦步亦趋的跟随楼以洺离开,极美的脸庞带了谨言慎行的恭敬,言行举止不曾有半点的逾越。
见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远,言雪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
“池远……”
“恩?”一开始,言雪都是叫步池远作叔叔的,可当听到言雪对楼以洺的称呼后,一向喜欢占便宜的步池远打死也不肯言雪这么称呼他,威逼利诱的非要言雪也喊他的名字。
言雪倒是无所谓,楼以洺因为不胜其扰也被迫答应了。为此步池远还炫耀了好一阵子。
“刚刚那个人是谁?”言雪开口道。
“恩……”步池远脑海中一边过着言雪的病情,一边心不在焉的应道,“洛月,耀日教的月堂堂主。”
“耀日?”
“恩,耀日教。”步池远轻车熟路的帮他找了两件冬衣穿上,间或夹杂了几句嘟囔,责备他穿的太少。“就是楼以洺十几年前建的教,这几年也没见他怎么管,发展的倒是越来越快,大概也算是江湖第一大教了……”
“那……”言雪顿了顿,看着步池远帮他穿好鞋子,犹豫着问道,“他这次来是要干什么?”他觉得有些不大舒服,好像今天的这个洛月的出现预示了什么。
离愁别绪,言雪的脑海中第一个反映出的是这个词。他想,也许应该是时候到了,洛月的出现代表着楼以洺该回到他一直生活着的地方了。
步池远感到他的沉默,以为他是觉得无聊了,便转了话题,笑意盈盈的道“小雪饿了吧,我们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恩。“言雪跳下床,勉强的对步池远笑了笑,任他拉着自己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