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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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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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全然不曾料到高珣口中白大师竟是这样的年轻,大概不过才二十出头的模样。倒真的穿着一身白衣,虽也是宽袍大袖身量修长,但仙风道骨这四个字却是沾不上边的。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鼻梁挺直纤秀,唇角轻扬,满脸戏谑的笑意。一头乌发只挑出几缕在身后松松束起,其余的便任之随意垂落到腰间。
“你,就是裴栾?”白翳斜睨着他,说话时语速很慢。
裴栾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以为白翳还要对他说些什么,但那人只是转过头问高珣道:“乖徒儿,是谁放着清闲日子不过,下山替他去狱中救人?”
高珣俯身徐徐一拜,笑道:“是师父。”
“狱中那人死后被抛尸荒野,又是谁躲着那些狗腿的耳目帮他将尸身背出来?”
高珣俯身再拜,笑道:“是师父。”
“尸身寻回后,料理后事又是谁出的银子?”
高珣仍是一拜,笑道:“还是师父。”
白翳点头十分满意地笑了笑,看着裴栾问道:“听到了吗?”
裴栾还没来得及说是,却听白翳悠然道:“即是如此,拜师之事就由不得你不愿了。”
把收徒做得像讨债似的,天下间恐怕也只有白翳一人了。裴栾这次也总算是开了眼。所以,世外谪仙道骨仙风什么的全都是浮云,相较神仙来说,白大师果然还是与妖孽的血缘更近一点。
至少被强收的新徒儿是这样认为的。
裴栾上山后,白妖孽便干脆辞退了早先在山中伺候他饮食起居的老仆,在那人临行前还笑眯眯地附送了一笔不菲的养老金。前一刻老汉惦记着乡下儿孙拿着银两千恩万谢,后一刻裴栾对着无从下手的繁杂家事有苦难言。
落魄少爷终究还是个少爷,事实上除了彩衣娱亲的那一套外他什么也不会。不会也得从头学,对此,高珣倒是颇有耐心,卯足了力气手把手地将他往金牌全能侍从的方向教,无微不至,巨细靡遗。每每裴栾烦闷时,便拍着他的肩满脸堆笑地安抚道:“师父行事,总有他的道理。”
年少的裴栾暗骂白大师小算盘打得精明,这哪里是收徒,分明将他当成了不用支付报酬的小厮。但回过头又想想,不管师父如何恶劣,却终究是个高人,他这样的身世能拜在高人门下当然是可遇不可求的,日后想要手刃仇人一雪前耻,除了白大师,他还能指靠谁。
就暂且相信高珣说的,妖孽行事,总有他的道理。
小小年纪憋着一肚子内伤对白翳顺从,的确不容易。
而裴栾也着实看不懂白翳。刁钻时放着草庐后的井水不用,偏生要支使他行一个多时辰的山路到后山去取泉水。随和时在他准备饭食一时不查险些烧掉整间厨屋后,也只是毫不在意地笑笑,“乖,下次小心。”
但这些都并不妨碍他对白翳的追崇,尤其是某次有人寻衅挑上山门,白大师一手落英诀没舞出几式,便将来人打得落花流水连连称服后,裴栾对师父的崇拜顿时达到了顶点。
那次,白妖孽用来御敌的,只是顺手折来的一根桃枝。
此般不凡的身手,只要学个六七成,也足够他手刃仇人了。他不怕吃苦,也不怕等,只要他顺了师父的心意做足为徒的本分,总有一天师父也会不留余手授他绝学。彼时的裴栾,正是这样打算的。
而现实总是比梦想残酷。三载光阴转瞬即过,当十三岁的裴栾仍没能在白大师门下学到一招半式时,终于有些坐不住了。日积月累的苦闷在少年的浮躁心性下被无限扩大,那是自遭遇家变后他最为抑郁的一段时光。
对此,白大师好像全无所知,又或者是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裴栾更是愤懑,最后,倒是师兄高珣开诚布公地与他长谈了一次。
高珣说:“师父常差你到后山取山泉,起初,一个来回,你需要耗费一个多时辰,几个月后变为六刻,一年后变为半个时辰,到如今,一刻足矣。若不是师父授你吐纳之法,助你修习内力,又怎会如此?”
见他低头不语,高珣又说:“师父替人医病,制药炼药时,总留着你到身边支使。你也任劳任怨,听凭差遣。因此几月前师父外出,而你在后山救出那遇蛇樵夫时,才能以一身之力替他疗伤去毒。师弟,师兄没有习武的天分,又无意学医,因此师父对我并无要求。你却不同,师父对你明里差遣,实为训诫,否则,凭着你最初上山时那一身富家子的习性,如何能成大器?那样的苦心,你仍看不出么?”
对于高珣的语重心长,裴栾只能报以苦笑。高珣所说的,他又岂会全然不知。只是这些,与他期待中的,终究还是相差得太远。
那些轻身功夫和一手浅陋的医术,与他的报仇大计,终究还是相差得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