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该推开他还是就这么僵着？纠结啊！
    我对着他的眼睛有些闪烁，很快就撑不住败倒下来。他紧紧捏着我的下巴，让我不敢动弹，于是把眼球转开，看着房顶的瓦片，在月光下越显庄重。
    “你这是做什么？司……不，子臣。”我吓了一跳，差点喊错名字，要不他非得把我下巴捏碎。
    可是这样很不舒服啊，下巴不能动，说起话来口齿不清的
    “你，是怎样看我的？”司韶眯起眼睛，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谦谦君子，美人如玉。”既然他像扮演子臣，就这样说好了！
    “美人如玉？”他摩挲着我的下巴，拿笔的手有着薄薄的一层茧子，直蹭着我的皮肤。
    “阁下先放手成不成，我又不是大姑娘。”我翻个白眼，他有没有觉悟啊。
    “河衣，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这么凶，是不是讨厌我？”他依依不舍般，慢动作抽回手，咬着嘴唇，考虑再三，道出这句话。
    “怎么会呢？我最喜欢子臣了，子臣很温柔对河衣也很好，怎么会讨人嫌呢？”
    怎么会有种一表深情的错觉……
    “会的，会有的，那个人，讨厌我，非常非常讨厌我呢。”他慢慢脱离我的肩膀，抱着头声音带着哽咽。
    “河衣，你不知道吧，我有个哥哥，他恨死我了。”
    他双手在身后撑着，下巴微抬，脸上挂起傲世的笑，洁白的脖颈伸展出有力的弧线。
    “恨？为何他要恨你？你的性子那么温和，体贴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恨呢？”
    其实这是实话，不是皇帝身份的司韶，性格确实很好。
    可我思考的问题是，司韶口中的哥哥？不就剩当初的大皇子现在的九江王了吗？就连当初住在客栈之时，也没听他们说过什么大皇子的事，想必才华很平庸吧。
    “因为父皇母妃都喜欢我，虽然他比我要大一些，可是身为兄长的他……似乎很在乎呢。”他低声苦笑，有些落寞。
    “每个孩子都想得到父母的宠爱，你也不必在意太多，可是，你不是说你是独子吗？”
    “独子吗？”他半转着头，声音低哑。
    “因为他不见了，从那日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他的名字他的住处他一切的一切。”
    我的个乖乖，莫非先皇还有个私生儿子？
    “是哪日？”真的特别好奇啊，都忘记安慰他了。
    “他要杀了我，河衣，你知道吗？！他要杀了我！”他变得激动起来，喊叫着，脚往下一发力，踢落几片碎瓦。
    静谧的夜中，瓦片坠落在地，清脆的击打声随着司韶激动的语句荡漾出恒久的回音。
    有些哀怨，有些不解，亦有些……说不清的思绪。
    司韶用几近撕破的力道扯着我的袖子，我被他带得一沉，身子一歪直往下坠。我欲张口呼喊，却惊恐至忘记怎么出声。
    “呲啦……”
    我惊魂不定的喘着气，又有几个瓦片因我而牺牲了。
    可是，我没有掉下去，我回头看他，他的身旁是一轮皎月，映的他虚华不实，白衣在微风中扇动着翅脉，他墨蓝的眼睛注视着我，让我一阵心慌。
    “河衣，你没事吧？快上来，挂在那里不安全，我也拉不住多久的。”亏我夸他谦谦君子，他竟然用“挂”一字来形容我的状态，太不低调了。
    但是我还是飞快的挪好身子，用脚慢慢往下蹬着房顶的瓦片，一时间又掉落了好多。
    “当然没事，有事的是宫里的侍卫，一夜之间掉了那么多的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飞贼呢。”我拍拍衣摆，盈起了许多灰。
    人倒没事，只是在急速坠落的重力下，司韶一拉我，衣服便撕破了。不过，赶紧把他弄下去吧，看来这房顶真是危险。我正腹诽中，他幽幽的声音传来。
    “这么多年了，我竟一直都是这样，关于哥哥的事，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日他要杀我。只是，记得这个……”
    “他如何杀你？”我只好顺着司韶的话问，莫非今夜我注定无眠了吗？！天！不要啊！
    “一开始是白绫，母亲拦在我身前，他就搬出了父亲的名字，母亲便不行了，扑在地上哭，我到处躲，躲不过他，最后他从侍从那里扯过来一把弓，就勒在我的脖子上。”他摸着自己的脖子，像是回忆又像是重演，声音都滞固了。
    “真的，好难受好难受。”
    我开始疑问，没听说太子司韶有这么一段经历，大皇子随才干平庸，据传闻也是极为和蔼的人，更不会弓箭相随。
    莫非……是宫廷疑讳？
    这种东西，还是少知道些好吧。一个不小心会被杀人灭口的啊。
    我赶紧劝道：“不要想了，既然都想不起来了，那便不要想了，连那日的事也忘掉吧。子臣，你活得太痛苦了，以后有我在，不介意的话，心情不好了就说给我听，我就住在舒兰轩。你可以来找我的。”我说完后就后悔了，妈呀，他可千万别来，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来来，快随我下去吧。这里多危险，要是我又掉下去了，看谁陪你喝酒聊天。”
    其实，那一坛子酒都是他在喝，喝的一滴不剩。
    他收起所有表情，像失去了灵魂一样，默默随我爬下梯子。
    “就这样吧，回去早点休息。”我像长者一样拍拍他的肩，清凉的晚风拂过，带走慢慢泛上心头的不舍，明日，他便还是司韶了。
    他伫立在原地，不言也不语，微风吹起他的发梢，月光在他脸上投射出浮动的阴影。
    我退后几步，坚决的转身快步离开。
    突觉风起，月光下拉长的人影瞬间拉近了与我的距离。
    “河衣，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不要像哥哥那样讨厌我好不好！”一双臂膀从后面紧紧抱我的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夏日轻薄的衣衫，挡不住他那颗炽热跳动的心。
    “子臣……”我不知所措，只是本能的唤他的名字。
    可他似乎沉浸在他的悲痛之中，毫不理会我的呼唤，只是一味的把头埋在我的脖颈间，重复着“你不可以那样，你是我的，不可以那样对我。”
    噗……
    我什么时候变成他的了？
    “子臣，你先放开好不好？我不会那样做的，我说过，我要与你并肩站在高空，无论艰难困苦，我都不会放弃。”说到动情处，我竟想起当初的诺言。
    只是今非彼昔，如今的子臣，注定孤独。
    “不要，我不敢相信任何人了。我不要……”他又紧了紧手臂，勒的我有些发疼。
    “你连我都不信了吗？”我叹气，换上冷漠的声音。
    “怎么会，我，我信你。”恐怕他自己也是不敢肯定的。
    只觉肩上氤氲着渐渐散开的湿意，突然惊悟，他确实只是恢复了一个平凡人的身份，可以哭可以笑，可以可怜巴巴的无理取闹，也可以趴在一个朋友的肩上静静的哭。
    我把胳膊从他臂膀里抽出来，他先是本能反应的迅速收紧，然后给我留出点空让我稍稍动弹。
    我把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虽然是在夏天，他的手却发着寒气。
    我有些心痛，握住他的手，回首看他。
    他体型并不清瘦，离远是看不出比我高多少，但他站我身后，却发现他比我高了半个头。
    当他把脑袋从我肩膀上抬起时，他墨蓝的眸子闪烁着藏不住的惊喜。
    我握着他的手转向他，刚想张口，却见深深的长廊那头，一个身影慢慢走来。
    “看什么呢？河衣……”他一手反拉住我的手腕，抬起一只手拨开我额前的发丝。
    “别弄，那里有人。”我闪躲着，却无奈被他拉着，也无可奈何。
    他似乎不高兴了，默默松开手，随我的目光不厌烦的看向后方。
    可是，在人影渐渐清晰后，他展颜一笑，“青柯，好久不见。”他光澈崭亮的瞳孔在黑夜中越发耀眼，盈阔着夜的通灵清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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