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花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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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前生债孽哪里是如此就可以了结的!”突然一个阴厉渗人的笑声从墙角处响起,只见黑暗中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太婆从那雪白无物的墙中走了出来,仿佛那里有个门似的。她穿着一身灰袍,渐渐飘向童蒙的床前,月光下那尖长的下巴几乎碰到她自己的肚皮。看的童蒙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鬼物他自幼见的多了,但如此难看的却是头一次碰到。
她走到长命灯前却不再前进,望着那长命灯伸手指着童蒙道:“你!快过来吹灭了它!”
“我不会听你的,你是什么东西?”童蒙沉住气,尽量压制住心中的恐惧感。奇怪,为什么会觉得很害怕?她到底是什么呢?
“我是窥心鬼!”那老太婆尖厉地冷笑一声,白骨一样可怕的手划的桌面咯吱吱响。“让我来告诉你吧!前生的债放在今生来还是要加倍的,就好比你们活人的高利贷!将来你的丈夫不仅会变得讨厌你还会在兵荒马乱的时候抛弃你!与其那时候受罪痛苦,不如跟我逃离这是非之地,去那极乐佛祖之所,共享无欲无痛苦的极乐世界如何?”
那老太婆说着,尖利的长手指在黑暗中划出一个圆圈来。只见那圈泛着金光,圈子里像面浮在空中的镜子,镜中有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神情悠闲的仙女、悲悯世人的佛祖,在那圈中天堂里自由自在;隐隐约约中传来了优美动听的仙女歌声,只听得一个清越悠扬的女高音动情地从那镜中传来:春日才逢杨柳绿,
秋风又见菊?花黄。
荣华总是三更梦,
富贵还同九月霜。
人为贪财身先死,
挣来夺去两手空!
妍媸美丑朝朝乐,
悲欢离合一场。
生老病死凡人累,
日月长庚神仙寿。
丢掉欲,弃了生,
不生不死入仙班。
好一个不生不死入仙班!童蒙不由得痴了:是呵!只要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少不得有那悲欢离合之苦,利益得失之累!但是到那黄土埋头时,一生所得何用?一生所爱何随?一生所挣何在?一生所求何得?不都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怎么两手空空而来便怎么空空而去么!难怪古人有歌叹息:田也空,地也空,换了多少主人公!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一切都不过是浮云沧海罢了,人不过是天地间的过客,在这天地间演一般耍弄一回便下台了,到头来总归是要化作尘埃的。真不如早些解脱了的好。
这样想着,他不由自主地下了床,痴痴地走向那个美丽神秘的光环。
“你好生糊涂!”正痴迷间,突然一个霹雳般的声音自身边传来:“万物生灵人为首,能投胎做人者不知要苦修得多少世遭受多少劫的磨难!你怎能因为些许人生的苦恼而把这历尽百世千劫磨难方得来的做人造化轻抛却!父精母血孕育了你,含辛茹苦的养大了你,生身养欲大恩还没报,你倒早早就说累!让你爹娘白发悲痛送黑发,你狠意绝情心何安?夫妻本是前生孽,你自作自受难承当,早知一味逃避怕遭罪,何苦当初犯糊涂!欠债还钱命偿命,法网恢恢劫难逃,莫要侥幸望逃脱!休妄想,且安心,守运待命劫自满!”那声音严厉却又浑厚,句句如雷灌耳,吵断了美妙的镜中仙乐,却听的人心里十分说不出踏实舒服。童蒙一听顿时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正站在桌前把一根散发着惺臭味的麻绳往自己脖子上缠,明亮的长命烛映照着空荡荡的洞房,那个自称窥心鬼的老太婆却早已不见了踪影。叮咚!不知什么东西从睡袍中滑落地上,如梦初醒的童蒙慌忙解开脖子上缠绕着的麻绳,拾起那个东西。却发现正是柳府中带出来的柳叶灯挑儿,记得临上轿前钟氏亲手送的。她说这是当地习俗,带着娘家的灯挑能不受蒙骗欺压,也有镇邪作用。看来方才的话语多半是来自此物了。到底是娘家东西,成精也不忘护主。他感动地小心收好那物,厌恶地把那团臭麻绳扔进桌下尚未灭的炭火盆里,彤红的火光中顿时吱吱作响,一股刺鼻的恶臭钻入脑子,熏得人几乎发晕。
吊死鬼都无法脱离身死之处,需要花言巧语骗来个替身方能解脱。此处过去一定有人自缢而亡。童蒙猜出了刚才老太婆的来历,遂把那一旁的合卺酒倒了些浇在炭盆里,轻声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的过去。但是我想你活着时也许有太多不满意,死去后却又有太多不甘心。然而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请你不要那么想不开了吧!你如此执迷不悟的徘徊在此也不能够挽回你已成过往的生命,那生前的是是非非对你还有什么意义呢?倘若你拉得一人代你,在那阎罗殿里你认为鬼神会保佑一个为己之利谋人之命的罪鬼投胎作人吗?生死原本就是大梦一场,放下心中执念时你要走便走,又有何难处?”
说也奇怪,他话音刚落,只见那火盆中突然生起一团碧绿的鬼火,麻绳顷刻便烧成了灰烬。那鬼火围绕着他身边转了一圈便冉冉升起飞出了窗纱外,消失了。那刺鼻的臭味也没有了。
终于走了…童蒙拖着疲倦的身体,返回床上,那袁嘉倒是睡的很沉,像个没心思的大孩子。
“你这冤家呵!也许哪一天我为你而死你还在梦中呢!”童蒙无可奈何地苦笑着,盖好被子也睡去了。
却说那童蒙自嫁给了袁嘉,起初那袁嘉本是毛头小伙初尝??情,自是久旱逢甘露,对童蒙恩爱呵护有加。情之深处即使是顽石也会动心,更何况人心都是肉长成。将心比心,童蒙亦感他对自己温柔体贴,不摆郡王架子,天长日久遂也起了柔柔女儿情,动了纯纯真感情。也是童蒙前世欠下的孽债,今生合该由他袁嘉来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