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卷  十七 谁是黑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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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守府的那间装饰得十分豪华的书房自然是闲人免入的重地。不过,事实上吧,陈洪倒是不常在这里处理机要事宜。
    一则因为魏国这几年风调雨顺,晋安又是处在靠近京师的腹地,也不虞外敌侵扰,因而这郡守的日子好过得很,二则,陈洪本身是小心谨慎的性子,治下也算公允,身边还有两个能干的幕僚,但凡有什么事大堂上当着众人不好处理的,二堂那边也能消消抹抹地摆平了去,所以需用上这间书房的时候少之又少。论理他陈洪要不求加官进爵,想保住这一世富贵还真不难,可天杀的却让他得了福哥儿那么一个孽障,惹出这泼天的祸事。
    因此,最近这段日子,书房里的灯总是整宿整宿的亮着,府里哪怕是最没眼力的仆役也知道陈府真是遇上大麻烦了。
    最奇怪的是今日,分明刚刚摆宴招待完嘉郡王轩辕哲,陈洪却直奔书房,脸上丝毫没了笑意,神情紧绷,倒像是有什么极其疑难的事物,往常不离左右的两个幕僚竟一个不在。
    一路上,原本打算上来讨好卖乖献殷勤的小厮丫环管事婆子们见了纷纷走避,这些日子府里气压极低,老爷夫人们的心情都不好,训斥责骂不断,打死发卖的更是不计其数,总算是今日见了精神头,有些笑脸,大伙儿都松了口气,可现在一看,只怕情形不太妙啊!
    对于这些陈洪自然无暇关注,径直入了书房,贴身小厮小泉子才倒了杯茶,就被他挥手打发到门外。
    坐到那张黄花梨的大书桌之后,陈洪长长地吸了口气,慢慢放软了身子,靠向椅背,闭上双眼,仿佛在养神。只是那眉宇深锁,神情憔悴疲惫,全没有半点松快模样。靠了不过一会儿,陈洪突然睁眸。
    “小泉子,什么时辰了?”
    “回老爷,亥时二刻了。”小泉子连忙进屋应道,“老爷可有什么吩咐?”
    “门口守着,老爷我要歇一歇。”陈洪再次打发了他,身子又倒了回去。
    才亥时二刻啊,他们离府也不过是两盏茶的工夫……
    今个怎的这时间过得如此之慢?
    又歇了两盏茶的工夫,陈洪再次坐直身体,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单调又沉闷的笃笃之声。
    一个两盏茶过去了,又一个两盏茶过去了,陈洪由坐变站,一圈圈地在屋里踱起步来,桌上,卧狮形铜烛台上的白蜡渐渐燃去了大半……
    陈洪变得越来越焦虑,踱两圈又坐下,坐不过一会又站起重新绕圈,如此反复不定。门外,小泉子满腹狐疑却不敢上前探问。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然匆匆走进个人来,眼看着就进了院门。
    这人小泉子却是认得的,他是老爷蓄养的死士之一,叫作仇大。跟老爷多年,专门帮着解决一些不足为外人言道的事务。小泉子见了他,顿时一凛,忙不迭地缩起身子往门廊边上的柱子后避去,竟是既不拦阻亦不通报,就这么看着他径直向书房行去。
    仇大并不理会缩在廊柱后的小泉子,快步来到门前,抬食指轻轻在门上扣了两声,“笃笃”声音未落,便听到屋内响起磕碰之音,少倾,才传来陈洪力持镇定的一声:
    “进来。”
    仇大推门,跨步,反手一合,掩上大门。
    “小泉子,院门外去守着,谁也不许放进来。”门内,传来陈洪低沉凛冽的声音。
    “是。”小泉子应了声,一溜烟地退到了院外。
    屋内,陈洪忐忑又急切地望着单膝落地跪在面前的仇大:“怎样?”
    仇大偷偷瞄了他一眼,低声道:“未成。”
    顿时,陈洪的脸便灰了,身子一软,险些便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老爷?老爷?”仇大忙抢上去扶他坐稳,在他胸口处好一通揉,又倒了杯水小心地喂了两口,瞧着他面色回复了些,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陈洪捉着仇大的手,连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渐渐平复下来。
    “不是说万无一失的么?怎地未成?”
    “原是在南华街设了伏,不想嘉郡王临时起意去了碧宵楼,回程断不可能再经过南华街,于是那边便只得又改埋伏在东政巷。只是这般一改,到底没有南华街周全……”
    陈洪猛地一拍桌子,“万无一失,万无一失,这就叫万无一失?我早先便说过,轩辕哲能孤身在外多年不失,身上功夫必是不差的,身边也定有暗卫随护,他们却说这些他们都算到了,便是轩辕哲身边有几个人都是清楚的,结果如何?只是改个地,便不能成事,如今弄成这样,叫老爷我,我如何收场?”
    “老爷放心,咱们的那几个,我已经处理掉了,断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好好好,亏得老爷身边还有你,办事仔细,若府里的这一劫能平安过去,老爷定重重赏你!”
    “老爷,您千万别说这样的话,小的我这条命是老爷您给的,只要老爷还用小的,哪怕是去死,也决无二话。”
    “我就知道你是个忠心的,放心,老爷断断不会亏待你!”
    仇大表了忠心,陈洪又褒奖了一番之后,心稍稍定了些,于是追问起细节来,“你仔细说说,轩辕哲可有受伤?合记的那人可死了?”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为何,仇大都是知道的,当然明白陈洪问这的目的,不由叹道:“说起来,这事会失手全是因为合记那叫风歌的,大家都看走了眼,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店铺老板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不等陈洪追问,他便续道:“虽然是临时换了点,可那边派了三十六名死士,人人手边一副有毒的劲弩,还安排了人假扮寻医父女,伺机近身行刺,如此安排,我也觉得不会有失,没想到,先是那对父女不知怎地就被那风歌叫破了形藏,根本没沾到轩辕哲的边,就连那毒弩……”说到此,仇大那眸子里便显露出一种戒惧与惊佩相混合的复杂色彩,“那风歌却是两手空空……”
    “你是说那姓风的空手便挡下的弩箭?”陈洪一震,忙坐直了身子。
    “是。本来那一箭是有机会的,可他只凭两指,便捏住了,生生救下了轩辕哲主仆二人。当时他倒退而来,追踪而至,真真身形如鬼魅,也不知他怎地一闪就拦在轩辕哲身前,抢下那一箭。”
    “一箭不成,难道不知道齐发么,难道他一人还挡得下连天箭雨不成?”陈洪不信。
    仇大不语。
    陈洪再震,“他,他真的接下了?”
    仇大轻声应道:“是。他只一袖就挡下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陈洪喃喃。这样的人漫说是大魏,便是六国也寻不出几个来,这样的人怎可能只是一家商号的当家人?哪怕那家商号渐渐垄断大魏。
    仇大默然,半晌,又道:“此人心思缜密,又颇有心计,出手似电,行动如风,他挡下弩箭,当即便携了轩辕哲藏身巷中的一家布庄,待到那边用火攻,又懂得抛砖引玉,声东击西,不但伤了那边大半人手,还争取了时间创造了机会,最后给他混水摸鱼,生生逃脱了。”
    陈洪两眼发直瞪着仇大,半晌才道:“也就是说嫁祸一计是万万用不得了?”
    “是。如今他于轩辕哲有大恩,要说谋害是万万说不通的。”
    “这事发生在晋安城,又是在我宴请之后,我的责任却是怎么也脱不掉了。”陈洪听了,脸色更是灰败。
    “老爷且放宽心,事情也还不到那一步。参与此次行动的除了那边回去复命的断不会再有活口,与老爷有关的人我亦清理干净,说起来,轩辕哲临时起意去了碧宵楼于老爷也有好处,这么一来,更不会有人疑心到老爷身上,老爷之前又设了宴,表明有求于他,无论是谁也想不到咱们与此事会有牵连,如今轩辕哲亦不曾有失,老爷顶多担个失察之责,待明日东政巷事救火的回报了老爷,老爷亲自上门好好地慰问一番,表个态要严惩凶手,来日再主动上表请责,料想此事也就掩过去了。”
    闻言,陈洪多少振起些精神,“今次虽然逃过去了,可往后呢?”说到这,突然怒形于色,切齿道,“都是那个孽障,若不是他,又怎为我陈家惹出这弥天大祸!”
    事关福哥儿,仇大却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劝道:“老爷也只掌管了晋安这一方地界,嘉郡王经此事必会早早入京,至于入了京,他们要争要斗都是他们的事,想来要牵扯上老爷也不那般容易。”他原是尊称轩辕哲郡王爷,听得今日老爷一口一个轩辕哲,怕他生出什么误会,也去了敬称,现如今又改了回来。
    陈洪心下稍安,点了点头,片刻后,猛地又抬了起来,急道:“那,那福哥儿怎会办?此次事情办砸了,那边必是不肯再出力的,福哥儿是否便救不得了?”陈洪虽口口声声骂福哥儿孽障,可那毕竟是他老陈家的独根苗,怎么可能真地眼睁睁见他给人抵命?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被迫参与到今夜的这场谋杀之中。
    “老爷放心,仇大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也定会护卫公子安全。”歇了歇,他又补充道,“实在不行,我便带着公子躲开一阵,等过了三年五载,事情淡了,再护着公子回来便是。”
    “好好好,老爷总算没有看错人!老爷我便将福哥儿交给你了,若实在不行,你便带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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