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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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奎步行着回到安南王府的时候,已然过了午时,这日雨是停了下,下了停,只淋得原奎一身的水,被风一吹,冻得他面目发青嘴唇发紫。
     换了衣裳,吃了午饭,原奎想到了香棋,于是让宝珍去将香棋找来。
     宝珍隐隐猜到了原奎的意思,转而让他人叫,自己在一旁伺候了。
    
     这日的香棋穿了套白衣,依旧是当日那清丽素洁模样,衣服是新换的,干干净净。香棋随了人到原奎卧房,见到原奎那瞬,神情冷冷地问道:“二爷,我哥怎么样了?”
     原奎走到香棋身前,抬手挑起香棋的下颌,让他与自己四目相对,看到香棋那双空洞的眼神时,原奎心中一惊,随即也冷冷地回答,“八成得死!”
     香棋双眼有了几分光彩,一眨不眨地看着原奎,“二爷留了他二成活路?”
     “我把他推到了江里,你说呢?”
     是啊,他只是把祈越推到了江里,天如果不冷,或者祈越如果会水,的确不一定会死。然而当初辛黎掉水里时,跳下去救的是香棋,祈越只是干着急而已。原奎心里明白,由此,他才会让祈越全须全羽地落入水中生死由天。若是知道祈越会水,他定然会在推祈越下水前先捡个地方补上一刀,再交给上天定生死。
     香棋顿了顿,突然抓狂般吼了一声,挣脱开原奎的手,张口咬上了原奎的胳膊,拼了气力地咬,想生生咬下原奎一口肉来。
     原奎惊呼一声,抬手便抓了香棋的头发往后扯,一旁的宝珍见状,忙让小子去唤人,随即也过来帮忙,运了气力,抬了木椅便朝香棋的后背砸去。
     香棋吃痛,松了嘴,被原奎一推,踉跄地退了几步,站定。
     原奎抽着凉气,扭头看着自己的胳膊,隐隐地渗出血来。原奎咬了咬牙,一把挡开要来给自己包扎的宝珍,走到香棋身前,抬手就是两个耳刮子,“他娘的你敢咬我?”
     香棋目不转睛地看着原奎,放开了嗓门吼道:“咬你算什么!如果可以,我还想要你的命!”
     “你再说一遍?”
     “我想要你的命,为哥哥报仇!”
     原奎轻蔑地笑了一声,“为祈越报仇,就凭你?”说毕猛然抬腿一脚踢上香棋的小腹。香棋连连退了数步,皱了眉捂了肚子,却再站不直身子。
     原奎走到香棋面前,抓了香棋的衣领,一下子将人提得直了腰杆。看着香棋苍白的脸,原奎道:“他是你哥哥,你就出卖我是不是?将我让人跟踪他,查他的事都说给他听,让他把我玩得团团转。你自己说说,我原奎有亏欠过你吗?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说着手上作力,猛地一推,又把香棋推得退了许多步,直到撞上墙壁,方才止住。
     香棋痛得直喘气,额角冒汗,一张秀脸无一丝血色。香棋靠着墙壁勉强站了,嘴上却不依不饶,“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只提醒过他你是否问过他什么人,哥他自己想明白的,何必我多说?”
     “你的意思是我笨,自己漏了马脚?你跟祈越都很聪明么?一个比一个聪明,一个比一个有主意。很好!——祈俊生!”原奎咬着牙说毕,从墙上取下一跟长鞭,运了力气,一下便甩上了香棋的胸腹。
     香棋闷哼了一声。原奎复又高举了鞭子,又是一鞭狠的。
     香棋一个没站稳倒下,原奎发狠般开始一鞭连着一鞭,没头没脑地乱抽。
     香棋先是咬着牙忍着,之后再受不住,没能一直保持着那副淡然冷漠的模样,渐渐开始在地下翻滚躲避,呻吟不已,却矢口不求饶。
     宝珍站在一旁,不多嘴也不动手,单单冷冷地看着原奎对香棋发狠。
     香棋吃不过,最后乘着原奎一鞭下来那瞬,一把抓住鞭梢,撕心裂肺地道:“原奎,我死了也要变成厉鬼,绝不放过你!”
     原奎深吸一口气,高声到:“好!那我就让你变成厉鬼!”说毕也不抽出鞭子,在香棋脑袋上绕了一圈,随即蹲下,在两端扯了,一齐作力,“去死吧!贱人!”
    
     却说馨儿闻得香棋被原奎叫了去,也知晓凶多吉少,放下手中的活便赶着去了原奎卧房,在卧房外边瞅见了原奎拿鞭子勒香棋,脑袋轰的一声,眼泪一下子就上来了,慌乱之下也顾不得主仆之道,冲进了屋子,扑到原奎身边,就去扯原奎的手哀求,“二爷,放过俊生吧,放过他吧!”
     原奎冲宝珍道:“扯开她!”
     宝珍答应了一声,忙过来扯人。馨儿双手牢牢抓住原奎的手,撕心裂肺地哭号,“二爷,求求你了。留他一条命吧!”
     宝珍一下子拖不开,叫唤了两小子过来强制将馨儿扯开了,将馨儿丢出门去,立刻站在门口堵了。馨儿复又要进屋子,然而被人拦了个结实,只瞧见香棋在原奎手下,垂死挣扎。
     馨儿再也看不下去,嚎嚎着在门口跪了,俯于地上,哭得肝肠寸断,哭得太狠,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原奎听着门外嚎嚎之声停了,看着香棋半睁的眼睛,道:“馨儿很喜欢你呢。你舍得为了个祈越送了自己这条命?婊I子无情,戏子无义,你倒是有情有义得很哪。不过我得跟你说句实话,普廷慵查过祈越,祈越是遗腹子,自幼跟随母亲长大,从来就没有一个弟弟。你从哪知道他是你哥哥?恩?”
     香棋猛然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句话来,片刻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原奎觉得差不多了,于是松了手,收了鞭子,站起身来,冲门口那二人道:“拿只袋子将人裹了,等入了夜就扔城外那条江里去!——记得在袋子里放块石头!”
    
     正月十五日这夜,无雨,同安城内外皆张灯结彩,十分的热闹。
     杨立夫坐在江边看人们放水灯,看得颇为入迷,隐约瞧见香棋穿着一身素洁的衣裳坐在江边笑盈盈地点了盏灯,往水中一送,随即双手合十,睁开眼睛后,扭头盯着自己瞅,许久后,突然笑了!
     杨立夫见香棋笑了,心中高兴不已,匆匆站起身来,再看时却忍不住收了笑,——对自己笑的是个大姑娘。杨立夫脸红了红,悻悻然又坐了下去。
     突然闻得马车行过的声音,杨立夫扭头,一辆马车走过,车上挂着两只灯笼,随着马车前进一晃一晃的。杨立夫识字不多,然而灯笼上的几个字,他倒是认得,——“安南王府”,这几个字他是看过无数次了。
     每每看到那几个字,杨立夫总觉得亲切,——香棋可住那府里头,马车里随便一个人,也许都跟香棋认识呢!看着这辆安南王府的马车,杨立夫被招了魂般起了身,跟着马车一行数里,一直到一偏僻处。
     杨立夫下意识觉得这里头似乎有猫腻,于是见马车停下后,忙寻了地方躲了。
     车上下来二人,聒噪了一阵,随即从车上扯下一个大布包裹来。杨立夫隐约听得其中一人道:“身子还是软的,死了半日了该硬了才是!”
     “随他软的硬的,这种日子里干这事也真是造孽!——办完这事咱还得回去给他烧柱香!”话音落下,只听得一阵水声。那二人往江里瞅了瞅,随即一同上了马车。马车掉头,杨立夫见马车从身旁走过,方才急急跑到那扔包裹的地方,也没多想,直接就跳下水去。
     一阵搜索,杨立夫摸到了一个人形,此时那人已经苏醒过来正一下一下地挣扎,然而怎么也脱离不开布袋的束缚。
     杨立夫忙将人脑袋那头包裹抓紧了,往上扯,等听见那人呼吸顺畅了,摩挲着寻到布袋口,手脚麻利地将包裹打了开。
     虽然瞧不清对方是谁,那一阵摸索倒也摸出了眉目,是个男子的身形。杨立夫将人扯上了岸,道:“小兄弟你忍忍,我家离这三里路,我背你去我家。”
     那小兄弟冷战打得牙齿咯咯作响,颤抖着声音答应着:“多谢兄台相救!”
    
     杨立夫将人背了,疾步往家里赶,到了家中,也来不及点上烛火,便将人往自己的床上送,“小兄弟,脱了湿衣裳,被窝里暖暖,我给你找衣服来!”
     那小兄弟连连谢过。
     救了一人,杨立夫心中高兴,也顾不得自己同样冷得直打哆嗦,找了烛火点了,去柜中寻出了一套上好的衣服。这衣服买来本是准备去神仙居捧香棋的场的,没想到一直没用上,这时候给小兄弟穿应该也不会显寒酸了。心想着便拿了衣服走到床边,撩了帐子,“小兄弟,这衣服你——”看清了帐中裹着被子打哆嗦的人的模样那瞬,杨立夫的话再也没能说下去,干张了一张大嘴巴,许久之后终于说出了一串话,“香香香香香……香棋公子?”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杨立夫,你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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