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休言愁多几生生  第二十九章 堪尽落花能几醉(3)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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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不亮外面便嘈杂起来,借着窗子透出的一点微光,隐约见得天尚未大亮,不过是轻浅的露出一点鱼肚白,还透着灰蒙蒙的雾气。
    水杏揉了一揉眼睛,见窗前恍惚的有一个人影,却并不分明。睁眼细看,才见得是锦如披衣立在窗前,只是背转着身子,看不清她的神色。
    水杏翻一翻身,见易水也坐了起来,一边绾着鬓发,一边道,“小姐醒了?”
    易水不知醒了多久,此时坐起身来却也是神清气明。见水杏也醒了,微微的一笑,“早就醒了,只是没起来怕扰了你们的清梦。”
    水杏也不答言,易水循室望去,见锦如立在窗前,从铺上望去,只能看见半个侧脸。无悲无喜的神色,只是岿然立在那朦胧的晨曦里,周身是令人转不开眼去的清愁。
    披衣起身,略一挪动,才晓得这西外间是带着几分彻骨的阴凉的。搓一搓手,试探的唤了一声,“锦如?”
    锦如也不回话,只是定定的看着窗外。易水从铺上独自穿了鞋子。耳闻得窗外嘈杂人声渐起,一伸手拉住锦如,摇了一摇,“你是怎么了?”
    门砰的一声被撞开,门插应声落地,摔了两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定睛看去,是个形容粗壮的姑姑,手里提了一丈宽的板子,叉腰立在门口。
    “都什么时辰了?还在这里挺尸。还当自己是主子娘娘么?”
    三人回过神来,忙忙的穿戴齐整,依次的出门。经过狭窄的门口,从那老妪肥壮的身躯前经过,易水不知怎的,便没来由的恶心。不及回一回头,却听得啪啪两声,而后是水杏的抽噎。
    那老奴举着板子,依旧是一手叉在那粗壮的腰里,恨恨道,“不知好歹的小蹄子!”
    水杏挨了打骂,只是坐在地上哭。易水的目光几乎要看透到她的皮肉里去。试想纵然是有衣服隔着,可是那粗布衣服格外单薄,那两板子下去,想来是用了十分的力,也是十分的疼的。
    那老奴还欲举板子,却是被水杏猛的起身扑了一个趔趄。“你倒是打,我索性不活了,和你拼个鱼死网破!”
    老奴被吓了一跳,又险些摔倒,脸都气得红了,手里的板子更是没轻没重的落在水杏身上。院子里的人本自都各自干活,此时却皆停下手来驻足旁观。
    院子本就不大,此时听得啪啪响声连天,没有一人敢上去劝慰,只是木然的立在原处,看着眼前这厮打成一团的闹剧。
    眼看得水杏的衣服都打破了,那老奴也因躲闪不及,被水杏拽了一绺头发,疼得咬牙切齿。易水刚要上前,却被猛的一拽手臂,生生的拖到了后头。锦如已经箭步冲了上去,死死的护住水杏,任由那板子落在身上,如同雨点一般,也不曾躲闪。
    见撕扯的乱了,早有人一路小跑去敲总管太监的门。不过是须臾工夫,易水只听得吱呀一声门响。一路重重的脚步声后,那鬼魅的声音响起,“好大的胆子,都活腻歪了!”
    四下里围观的众人各自闪作两排,易水只觉得他每每近前一步,便是阴风阵阵,透着煞人的诡异。锦如等人已然停住了厮打,各自蜷作一团,一动也不敢动。
    那老太监也不多说话,走上前去打量了一番,慢慢开口道,“谁是祸首?”
    易水的心都揪成了一团,需知那姑姑再不济也是这辛者苑的管事。为着以后的日子,又有何人敢说出她一个不字。来不及哀怜自身,已然见那老妪在那管事脚下叩起头来,“管事恕罪,管事恕罪。实实是这起小蹄子不服管教,奴婢有心教导,反而挨了打。”
    易水明知道她故意扭曲是非,颠倒黑白。却奈何说不出一句话来,只看着那老太监走向锦如和水杏,复慢慢道,“你们是祸首?”
    锦如此时紧紧的护了水杏在怀里,手臂肩背上皆是破处。想来那老妪一向阴狠,棍棒所及之处,没留半分情面,只不知道这半刻间无休止的抽打,锦如伤到了何种境地。
    那老太监也打量了锦如一番,又看看她怀里的水杏,唇角冷冷的上挑,“伤得不轻啊。”
    随着他的目光和话语,锦如身体猛的一颤,像是极为惊恐,又将怀里的水杏紧了一紧。那老太监处事却也十分从容,徐徐的将目光移开,依然是冷冷的神色,“头一遭当差,给咱家惹了这么多麻烦。”
    像是故意咽下了后面的话,只起了个头,就不见了收尾。易水的心揪到了一处,不由得上前,屈一屈膝,低声道,“请公公念及奴才们初犯,手下留情吧。”
    易水几乎可以感受到头顶上的目光,像一把利剑落在自己的眉眼间。却又如何都克制着自己不去抬眼观望,只是静默的屈膝站在原处,等着那老太监的发落。
    “好,那就念及你们初犯,不予惩戒了。”
    不想是这样的答复,本自想来,或者是一顿板子,或者是这个月三人的例银,或者是为了以儆效尤,即便是杀鸡给猴看也要逃不过这场责难了。却不想就这么轻轻的放过去了,易水反而惊讶,下意识的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的间隙,易水才晓得这一句话究竟有多厉害。不止那方才的挨了打的老妪,一并连同四下里浣衣劳作的宫人都惊讶万分,更有几个人的脸上已然隐隐的现出不忿的神色来。
    来不及多想,水杏的呻吟和啜泣入耳,易水几乎是一瞬间就跪倒在那老太监脚下,匍匐道,“奴才多谢公公怜惜。”
    气息交错,只觉得肘上一轻,人已经被扶了起来,直直的逼视上的是那老太监依旧阴晴不定的脸,和浑浊贪婪的目光。那目光从头顶一直扫到耳后,最后定定的落在眼眉间,不再挪动。
    明知今非昔比,耐着心性,轻巧的一起身,从那粗糙的一双手里逃脱开来。含了一点得体的微笑,又屈一屈膝,“多谢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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