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榴花 第十八章 归家之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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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了饭,我央着敬成去陪我打秋千。阿珲有些尴尬,“榴儿,你知道我今儿要去诗社的。”我把嘴撅了老高,“我不管……”我乜了一眼阿珲眉头皱起来的样子,拖长了声音道“你要么一下午都陪我打秋千……要么你待会儿陪我打一会子秋千,再一并带我去诗社好不好?”我偷看着他的脸色。“我若是不答应怎么办?”他看着我。“你若是不答应……好敬成,好阿珲,你定然会答应的对不对?”我扯着他的手,轻轻摇着,一脸的无辜像儿。“罢了罢了,去诗社的事儿,你不准告诉额娘,还有不准到诗社乱说话,乱扯诗。”阿珲别过头去,抱起我然后把我放在秋千上,然后轻轻地推着秋千绳子。
“你要怎么谢我?”阿珲冷不丁地问了我一句。我哑然了片刻,想了想道“回头给你画幅画儿呗。”“就你?甭价。逗牙签子(北京话:逗人,开玩笑)吧你,你没把我画得三只眼睛四只鼻子的,我就谢天谢地的了。消停点儿吧。您那画,咱可受不起。”阿珲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推着秋千,中间没把我损得够呛。我听了,便嗔他“得,阿珲,你也甭抻掇(北京话:批评,数落)我了。我不给你捣乱不就是了么。”我看着他。阿珲也是无奈地望了我一眼。
过了半晌,他看了看日头估摸了一下时间,问“你还准备打一下午秋千了,是不是?”我摇摇头,用脚停下来了正在摇摆不定的秋千。“是不是可以去诗社了?”我问。“只是,你要听话。若是只在那里一味捣乱,便叫小厮送你回来。你见了那些‘诗翁’的名号,可千万不要总是问这问那的。我的署字可是柳下散人的,到时候自个儿知道就好。”我点了点头。“柳下散人”这个名号可真够怪的。我兀自想。
阿珲是骑马去的,身后跟着两个小厮。他照例把我放在他跟前,护着我。从府在的东直门到什刹海后海并不远,骑马的话两刻钟也就到了。
后海的景色是凝滞的,任凭外面如何喧嚣,也不曾惊扰过它,水面依旧是那样的水面,泛不起一丝波纹。也只是散淡的风吹了过的时候,它才似是有一双手那样轻地撩了过去,那涟漪也是轻轻柔柔地,却惹起了散乱的心绪,拨撩着心底那最最温柔的情感。垂柳拂岸,是后海的慵懒。在后海的时候,你若是静下心来,是的的确确可以听见春日的脚步的。缓缓地走过银淀桥,绕过平静的湖面,蹴上灞岸,踏去落尽的,毛毛虫似的杨树花儿,然后软软地踩在心底,静悄悄地,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来。
青灰色凹凸不平的老石板路,青灰色的老树,青灰色的老四合院,青灰色的老胡同,这些是缠绕在后海的记忆里的种种沉淀下的景物。和屋檐下那些会攀援的植物一样,缓慢地生长着,然后把卷曲的藤蔓和须爪伸向远方,伸向窗子里,或是附着在糊窗户的纸上,这便会在屋子里面透下来它曼妙、袅娜的身影——这就是现实的影子,这就是时间的足迹。
走走停停在什刹海里面,会不经意地看见远方的红墙金瓦,像是美人的惊鸿一瞥,便把那些老树遮遮掩掩的景色看到了一点。那一点却也是能够勾起人足足的好奇心的,让人满心的遐想。而对于我却只能够是回忆起了那一次次的请安、谢恩,一条一条的规矩与条框。后海又是南柯一梦式的无心邂逅。你无法真正读懂后海,却只能够任凭它渗入你的身体,渗入你的脑海里去,带有那么一点点洋人挂在口头上面的“罗曼蒂克”。
这里的阳光是不定的,这里的风是不定的,连这里的闲散也是不定的。经过这里的时间,带有一丝丝湿漉漉的潮气,然后将后海的景色,与你记忆里的景色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