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 又一年春夏 正文卷二  第三十九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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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
    天空下起了小雨。
    春雨濛濛榆柳色,散瑶空风洒银珠。玉人撑伞风雨中,花容遮着心焦虑
    莫怜凤在雨里徘徊,不安地来回走动着。绣鞋沉浸在水里失去了它的光彩,却还像红颜老去那般余韵隐存,反射着淡淡的光。连袖百褶裙的裙角亦沾上了雨水,穿在身上湿漉漉的,春风虽不像冬天那般寒冷,却也不若夏日的暖风,吹到莫怜凤的衣裳上,还是足以让她娇贵的身子哆嗦的了。
    “该死!凌霄哥哥和羽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呀!真是的搞什么偷袭,要是万一……哎呀哎呀,什么臭乌鸦嘴。”莫怜凤说着,伸手甩了自己一巴掌。这当然不是真的用力甩,先不说莫天羽,莫怜凤自己都舍不得哩。
    过了一会儿,雨依然下个不停,莫怜凤也依然在雨里,身后小婢任命地帮她撑着伞。只是她手里多了一朵花,娇艳美丽楚楚可怜。
    不过……莫怜凤大公主已经顾不得花儿的感受了。
    “会回来,不会回来,会回来,不会回来,会回来……”莫怜凤一片一片撕下花瓣,洒在地上。到最后一片时,竟然是不会回来。莫怜凤恶狠狠地踩了踩花径,说:“一定是这朵花太恶毒了,敢诅咒本公主的凌霄哥哥和羽哥哥!哼!哼!哼!”
    连踩了好几脚,一朵娇嫩的花就被猜的稀巴烂了。
    “真是的,本公主打扮那么好看就是想得到凌霄哥哥的评价,你说他们早走晚走偏偏我弄好了就走。午城是那么好夺回来的么!偷袭偷袭,混蛋的偷袭!不对,他们怎么偷袭啊!只有一个大城门,有没有地道什么的!这不是去送死么?!”
    不对……
    莫怜凤脑子一下清醒过来,眼神变得冷而淡,透着智慧还有一丝危险。
    地道……他们会不会走地道?难道这里还有地道?
    “绿芜,你先下去,把伞给我。”莫怜凤一手接过油纸伞,眼珠子四处滚动,眉头紧皱。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舒展了眉头。眼里划过一丝冷清,仿佛一泓清泉流过,顿时冲刷走了那些散落的沙石。
    莫怜凤望望天空,墨色的乌云倾覆湛蓝的苍穹,浓浓淡淡不见晴朗。她的眼神里再也找不到一丁点单纯和天真的神色,有的只是清明与冷淡。那般成熟,不应该属于莫怜凤,但是……
    生在皇家不得由己。
    她想,或许应该做些准备了。
    想来她,也是有野心的人。
    “绿芜?你怎么还在这儿?”莫怜凤眼睛里划过一丝怒气,却被可爱无知所代替。她歪着头,下巴藏在软绵绵的锦料里,睁着美丽微微翘的眼睛望着绿芜。
    绿芜一慌,显得很害怕:“奴婢没有听到您让奴婢离开。奴婢该死,公主赎罪。”
    莫怜凤一笑而至,亲自扶她起来,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怎么会该死呢?快起来,地上雨水多着呢,别着凉了。”
    “谢公主。”绿芜似乎松了一口气,提起裙摆站了起来。
    绿芜站起。
    莫怜凤扶她。
    刹那,相交错。
    “殿下让奴婢转告给您,一些小心,注意点动向,还有……伺机杀了他。”
    莫怜凤笑了笑,没有言语。
    聪明人之间是不需要有太多的言语的。
    “奴婢退下了。”绿芜行了一个礼,准备离开。
    莫怜凤“嗯”了一声,还没等绿芜走几步,她就叫住了绿芜:“挺冷的,一起回去吧。”她又对守卫说道:“凌霄哥哥和羽哥哥回来,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本公主。”
    雨还在下个不停,宛若纷纷扰扰的羽毛,淡然落下,无声的滋润大地,滋润万物。那将来会不会有一场血的春雨,蔓延到大地,丝润了万物?而那漫天的血雨后,又隐藏着多少人的生命呢?
    大文,永启。
    等永启结束的时候,永远开启的,会是哪一扇大门呢?
    会不会,是通往地府的那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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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棱儿,迎春玉雅百花会也快到了吧?”肖海林拿着剪刀坐在椅子上修剪着一朵牡丹花。柔和的淡红色花瓣被她一下子剪掉,似乎还带着一丝烦意。
    “是,娘娘。”
    “哦对了,本宫下的旨意传到了么?那叫什么……季权仗的女儿?”肖海林认真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
    棱儿接过肖海林手中的剪刀,淡淡道:“回娘娘,那是季家小姐季水墨。旨意……没有传到。太子殿下派人来说不用去了,奴婢也不好忤逆殿下。”
    肖海林轻轻额首,喝了一口茶,道:“龙儿那孩子也是,一会儿说一定要人家去,一会儿又改变主意了。想那季水墨姿色定也不错,他怎么又反悔了呢?哎,本宫这做母亲的,竟然还不知道他的心思。”她呵呵一笑,却也隐含着一丝酸楚。
    作为一个母亲,却琢磨不透自己孩子的心思。不知道他需要的是什么,讨厌的是什么,甚至……亲近不了他。或许,这是每一个母亲埋藏在心底的伤痛,不愿意揭开挑明。
    棱儿也聪明的没有说话,她其实也为自己的主子难过。自己从小伴在她的身边,从一开始的亲密无间到她在后宫静默的待了几年,再到她开始疯狂的反攻那些女人,再到……她也再也不肯与自己掏心掏肺毫无防备的说话。
    这一切,谁能给一个是与非的断言?
    主子把自己密封在黑暗里,直到快要窒息也不愿意让自己帮忙。一个人扛起那么大的包袱,腰压弯了,发愁断了,却把她隔离在外,不要她一起分担。
    连太子殿下……也在她无意间隔离过去。
    肖海林啊肖海林,究竟是皇宫改变了你还是你改变了自己?如今你希望走进儿子的心,而儿子,却和你当年一样把你隔离在外。能彼此看见,能听见,能感觉到,却……永远在那道叫做无情的河流隔断。
    是孽么?
    从当初迷茫不懂对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的向往,到失去憧憬失去光彩而变成深不见底的双眸。是你自己愿意选择的,还是那座你曾经向往的皇宫逼你的?
    不论哪一种,你终是在吃人不眨眼的地方活了下来。
    这是孽,亦是福。
    “棱儿,想什么呢?走神走的那么厉害!本宫要你添茶听到了没有?!”肖海林有些心情不好,有一种突然被看透了的感觉徒然而生,悲悯像是瀑布一样倾泻下来,流到她的心田。因此,她感到非常烦躁,说话语气也不见得多好。
    棱儿惊了一下,看到肖海林脸色不好后,急忙跪下,心里还暗暗思索这是怎么了:“奴婢该死。”
    “哦?怎么个该死法?”
    ……我怎么知道。--
    刚刚是咋的了?惹到主子了么?她不记得又做错什么了呀?
    “怎么半天不说话啊?”肖海林道,“本宫还等着喝茶呢!”
    她重重一放茶杯,茶底的水被溅了出来,茶身也发出闷闷的声音。肖海林冷冷一抬头,道:“还不起来?就当给你一次小小的教训吧,别以为你是本宫贴身女官就可以在侍候主子的时候分神!好了,倒茶吧。”
    棱儿有些步子不稳:“是。”
    肖海林一直在看棱儿倒茶,等她倒好了才幽幽一叹。
    棱儿,原谅我。不是真的想惩罚你,只是想让你知道,刚刚那样在别的主子那里有多么危险。
    其实我真嫉妒你,在这里打滚那么多年还能这样像小孩子。
    肖海林瞅了瞅淡绿的茶水。浮在上面的茶叶慢慢舒开,轻浮妙曼似乎很享受一般,周围的水也随着慢慢变浓,幽香也飘了上来。
    清。淡。香。
    而她……却一个也做不到了。
    肖海林挑眉,然后用手指挑起茶叶,在指甲上辗了又辗,把那片茶叶弄的碎碎的,然后用力从手上甩掉。
    “棱儿,还有哪些妙龄女子大家闺秀会参加百花会?”
    “嗯……奴婢记得,有杨将军家的大女儿杨淑月,贺楼御史家小女儿贺楼程琦,还有一位……是七品芝麻官陆县令家女儿陆文兮……还有的奴婢记不得了,不过这几位的画像奴婢见过,相貌姿色都堪比一绝,奴婢相信太子殿下会喜欢的。”
    “哎,让她们都好好打扮着。也不知道龙儿喜欢什么样子的……余韵那丫头怎么也不争气呀!”肖海林倦倦地揉揉肩膀,“传膳吧,棱儿。”
    棱儿行了一礼:“是。”便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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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夫人躺在床上,头顶裹得像一个粽子。紫色的珠帘隔开了床和房间,她百无聊赖,只好发发呆。
    房间的门轻轻开启了,一个倩影从门外走进来。
    “是春水么?来送饭了是么?快快快,端过来,夫人我都饿死了。”
    等她看清楚来人后,却再也没有那般激动,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哭还难看的还不如不笑的笑容,道:“呵呵,静二姨娘?终于失宠了?哎呦喂,怎么想起来到我这鸟不拉屎的嘎达来了?”
    静二姨娘微微皱眉——真是粗人,说话那么难听。
    “姐姐,你说哪里的话?妹妹与姐姐同侍一夫,感情上应该多联络联络么。妹妹知道姐姐不小心惹怒了老爷,想来这头还痛吧?哎,妹妹这儿有一盒止痛膏,不知姐姐可否赏脸呢?”静秋笑道,两个浅浅的酒窝映得她更加妩媚与靓丽。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盒止痛膏,在周夫人面前得意似的晃了晃。看着周夫人想要又不敢要的样子,活像一只见到了粮食却因为猫在一旁盯着的老鼠。
    静秋又蹲了下来,把止痛膏塞给周夫人:“这是老爷送给妹妹的上好是止痛膏,妹妹呢,身子娇贵怕是也不会受什么伤。所以姐姐就不要犹豫了,妹妹一点心意就手下吧。”
    “咳,既然如此,那本夫人就勉强收下了。”嘴上这么说,可是周夫人手里却紧紧地握着那名贵的止痛膏,一刻也不想松开,“呃,你还有什么事吗?要是没有就走吧。”
    静秋对她的印象又坏上几分,怪不得不讨老爷喜欢,原来从礼节来看也那么不懂。那个男人喜欢这样粗俗的女人?像她一样如水轻柔、百依百顺的女人,才是他们喜欢的类型。
    “妹妹都来了,姐姐不请妹妹留这儿吃顿便饭么?”静秋嘟起嘴,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咳咳,呃,那妹妹你可要等一会了。春水那丫头怎么还不送来啊?妹妹你莫急啊。”周夫人也觉得自己有些太明显了,不禁有些尴尬,连忙转变态度,笑盈盈地说。
    静秋笑了笑:“怎会呢?”
    ……
    “姐姐,你呀。可否知道府里魅惑老爷的……狐狸精?”
    狐狸精?你也是吧?
    周夫人冷笑,搁下筷子,但是因为头上那一大团白布太煞风景,正好遮住她眼里的不屑。静秋假装没有看到她那般不屑,还是笑着抿了一下茶,又开口道:“想来姐姐也是不关心这些的。妹妹真是多心了,本来还想告诉姐姐那狐狸精姓甚名谁呢。”
    周夫人眼神一闪,似乎有些心动了。
    “哦。妹妹知道?”
    “可不巧。妹妹见过她,长的真美,比你我这容颜已退的模样不知道好了多少。”
    周夫人干笑了两声,招呼春水把东西收下去,又要她上点点心。等春水挎着饭盒推门而去,周夫人便关上里屋的门。
    静秋淡淡地看着她合上门,屋子里的光线顿时暗了许多。疏影横斜间,她仿佛站在迷影重重的烟雾中,脸颊淡粉映着雪一般的皮肤上,透着丝丝冷漠与虚伪。静秋不慌不忙地剃了剃指甲,拖了个板凳就坐下来,一副悠哉的模样。
    周夫人肥硕臃肿的身影从门窗前消失,静秋忽然换上亲热的样子,亟不可待地拉下她,在她耳边悄悄说:“姐姐,你嫁给老爷,有多少年了?妹妹记性不好,总是忘记。”
    周夫人以为静秋要对她说那狐狸精的名字,也就靠了过去,恼怒间还带着一丝窃喜。怒的是自己丈夫的风流成性和那些狐狸精的魅惑无耻,而喜的是自己一直想知道的那些小骚货的名字现在有人免费告诉她。
    却没想到静秋却忽然来了那么一句,她不禁一愣。
    “快有二十年了吧……”回想了下,周夫人声音的怀念掺杂着点点酸楚。
    二十年。
    是呵,快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有多少沧海桑田她不了解,只知道自己也从少女蜕变成老妇人,而他,还是不爱自己。苦苦这么多年,图个什么?
    不过只是一瞬间的怨念,便消散在潇潇春雨里了。消散了,如一片粉红怀着憧憬飘向天空,却被风雨洗礼,随着硕大的雨滴坠落了。没有什么好惋惜的,每个人都为自己而忙碌,在那粉红的生命里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又有谁,会注意那片凄婉坠落的花瓣呢?
    静秋不是没有感悟出她的伤心,但是,沉浸在那般红尘温情花前月下的世界里,太不真实。与其在镜中花水中月里沉迷不起,不如早早逼迫自己离开每个女孩子心中的美梦,为自己现在的地位,现在的生活而奋斗。
    所以,她静秋,一直都是很冷静沉着的。
    “哦,二十年了呢。妹妹嫁给老爷也有十几年了,而前几日突然出现的妩媚女子却意图铲除异己。哎,妹妹本来也不想打扰姐姐的,奈何她欺人太盛,妹妹确实受不了了,才斗胆想与姐姐联手,巩固好自己的地位。姐姐,你……”
    “好我答应你。”周夫人迫不及待地点头。
    静秋却淡淡凝眉——这么爽快?莫不是有阴谋?
    周夫人摇摇粽子头,说:“妹妹想到哪里去了,姐姐是真的想和你联手。快说快说吧,那女子是谁?”
    “那妹妹也就不隐瞒了。”静秋轻轻笑道,“少爷的妻子,季水墨。还有一个是她新婢女,佳宜。姐姐可别一脸不信啊,佳宜那丫头新来你不了解,可日日来请安的季水墨你总是知道的。“
    “水墨那丫头——?!不可能!那丫头除了身材好了点,脸上那伤疤你也知道,老长老长的,哪个男人看了不反胃?不可能,你别骗我了。“
    “哎说对了,那丫头身材好呀。姐姐你也不是不清楚,老爷看重的是身姿。还有,妹妹听说那季水墨在入洞房前消失过一段时间,老爷也说身子不好要先回房……你说,哪有那么巧的事?”
    “还有佳宜,妹妹亲眼看见她在老爷打你那夜幽会老爷,就在凝心花园里。妹妹若不是两只眼睛瞎了,定然不会看错。”
    晚霞斜斜照进来,红如血,紫向影,散遍天际。那晚霞交织编绘出一片“残阳西下,夜幕侵蚀”的凄清无奈的锦。不过那带着最后一丝期望的锦丝,也被墨迹一样的夜色覆盖。墨色愈来愈多,愈来愈广,然后,最后一抹紫霞也被无情的抹去,再无光明。
    “姐姐,我们不如设计,把她们逐出家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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