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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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空,飘散着缤纷芳香的落叶轩里传来琴音寥寥,月芒柔和,茂密的海棠枝叶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银色光芒,枝叶间的海棠也褪去白昼的娇艳,换上娇羞的银红色。
黑影摇曳的树下,青色的石桌上放了一壶酒,瓶身光滑圆润,反射着淡淡的光,酒的旁边还摆放着一盏七弦古琴,弦丝笔直紧绷,晶莹透明,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冰冷。
纳兰魅一身白衣坐在桌边,细长晶莹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琴音静幽幽地,很轻缓,没有章法,似有似无,即使在这寂静的夜里依旧听不真切,但墙外凝神倾听的人却听出了琴音里隐藏的忧伤,寂寥,和不舍。
“师兄…”
纳兰镹靠着冰冷的墙,眼睛盯着空中明月,晶亮的眼睛慢慢蒙上一层水光。
朦胧中,他似乎想起了多年前的几幕,被仇家追杀,伤痕累累地倒在不知名处的自己,那时候正值冬季,下了雪,很冷,他虚弱地卷缩在雪地里呻吟,伤重加上高烧使他的意识模糊,最后逐渐陷入昏迷,陷入黑暗前,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三月后,他醒了,救他的是一个很美的少年,精致的面容,胜雪的肌肤,始终温柔的双眸,嘴角永远清淡优雅的微笑,他很温柔,透进骨子的温柔,面对情不定乱砸桌椅的自己,总是扬着宠溺的微笑看着,从不斥责。
于是,他觉得自己过分了,于是,他变乖了,于是,他开始尝试和他交流,于是,他知道了他的名字——纳兰魅,如他的人,魅,魅惑天下。
在纳兰魅细心照料下,他似乎忘记了记忆里的那段血腥记忆,而细心的纳兰魅也没有过问他的来历,当他支支吾吾地问他为什么不问自己的时候,那个少年却缓缓笑着揉揉他的发,温柔地笑着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今后才是最重要的,我不问你,只是想你忘记以前重新生活,以后,你就跟我姓纳兰吧。”
“纳兰…”
他愣神,而纳兰魅却笑眯眯地深思一番。
“叫什么名字呢?你还小,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久,不如就叫久吧,纳兰久,如何?”
“久?…”
眼神闪了一下,他凝望纳兰魅倾国倾城的面容,思索了片刻,才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最后却倔强地把长长久久的“久”字改成了“镹”,他告诉纳兰,他的本名就是镹,于是,他第一次看到纳兰魅露出忧伤的眼神。
那时,纳兰魅十三岁,他八岁。
接下来的日子,他开始像个孩子缠着纳兰魅,而纳兰魅也没有什么不适应,依旧温柔地教他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有武功,那时起,他才开始了解纳兰魅,了解这个温柔到骨髓里的人是多么的完美。
在纳兰魅的身边,日子很平静地就过了,在他十岁的时候,纳兰魅代替师傅收了他作徒,之后便更改了称呼,由“魅哥哥”改成“师兄”。
过去的多年里,他对纳兰魅的感情,由最初的崇拜逐渐转化成了亲人的依赖,最后演化成了深刻的爱情,他记忆中只有两个爹爹,没有其他亲人,所以,他想要一直在这个人身边,一辈子都不离开,哪怕以师弟的身份无理取闹地赖在他身边都好。这个念头,多年以来,他都不曾变过。
可是,他更不想他为难…
微冷的空气侵蚀纳兰镹的身子,他微微颤抖,然后抱着身子蹲下去,秀气的小脸埋在双腿间,瘦弱的双肩一抽一抽的,很简单就可以看出他正哭泣着,只是因为咬着唇,声音没有传出。
可是,他舍不得…
琴音瑟瑟,夜风清冷,拂过无声无息站立在院墙上的清瘦人影。
院边的海棠树影子将他的身影完全掩盖住,冰冷的气息像是和黑夜融合了般。他笔直地站着,纯黑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蹲在墙角抽动双肩哭泣的人,眼底的眸色更加地幽暗,随即他将目光转向了墙内,那端坐在树下,手指芊芊,悠然抚琴的人。
月光很柔和地洒在那人身上,将一身洁白长袍的他染上了一种清清淡淡的光晕,精致卓绝的侧脸在淡淡月光下显得很模糊,朦朦胧胧,透着另一种虚幻的美。他端坐着,神情专注地凝视着手中的古琴,眼波温柔如水,轻轻撩动的手指白净无暇,简单的扣弹动作却演绎出了世间所有的优雅。
他得到了世间最完美的一切,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天文,地理,无所不精,就连他最引以为傲的武功在他眼里,也不过几个简单的动作,他应该满足,不是吗?可是为何…
月渎透默默地站立着。
他在山下跪了半月,一动不动地,直到今天的日暮纳兰魅才接他上山,并告诉他镹镹回来了,欣喜若狂的他一扫连日来的疲惫和怒火,几个健步便冲上了山,为了不让镹镹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他还认真地梳洗了一番,换上纳兰魅为他准备的干净衣服。
谁知他刚出门就看见了纳兰镹穿着单衣,神色忧伤地出门,他很自然地跟在了纳兰镹身后,接着看到了刚刚的一幕。
镹镹哭了!为那个男人哭了!无论是什么原因,无论是什么人,都没有资格镹镹流泪!镹镹是他的!
眼中寒光突现,一股怒火从胸膛里崩腾而出!
当自己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冲进了院内,凝聚真气的右掌正朝着那抹静雅的白影劈去,掌风凌厉,去势凶猛,一转眼,他便来到纳兰魅的身前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