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其之四十三 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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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刚亮,打算回家收拾行李的郁言一出门就碰上了找上门来的明轩。
一脸的憔悴,看样子就知他一宿没睡。
虽忍不住心痛,郁言却故作视而不见,正要与他擦肩而过,明轩终于下定决心般唤了他的名字。
“小言。”
稍稍留步后,郁言再度狠下心,又欲走开,就被他一把拉住。
“你做什么?”郁言故意以冰冷的视线看向他。
“你突然说那种话……我不会承认的!”他困倦疲惫中又多了几分坚定的语气,惹得郁言又是一阵心慌意乱。
刻意筑起的壁垒渐渐瓦解,郁言不禁沉不住气了。
“我的意思很明确了,接不接受是你自己的事。”
明轩只是更加认真地唤着他的名字:“小言!”
被紧紧攥住的手腕甚至传来阵阵隐痛,意识到自己无处可逃,郁言蹙额。
“我跟你已经没关系了!”
“如果那是你真正的想法,我无话可说,可你又为什么要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哭泣呢?”明轩定定地直视着他,视线仿佛要穿透他一般凌厉。
无法回应那太过耀眼的注视,郁言别过脸:“我才没哭!”
“别骗我!”厉声喝斥一句,明轩一手扳过他的下巴,凑到他耳旁,无尽温柔地细语:“没有的话,你眼睛怎么这么红……”边用手指爱怜地婆娑着他的眼睑。
“……别碰我……”挣不开他的手掌,郁言唯有无力地低吟。
“小言……”一遍又一遍轻唤他的名字,明轩渐渐把他拉入自己怀中。
坚守着最后的自尊心,郁言狠狠瞪他,不忘嘴硬:“快放开我……”
就在两人的嘴唇即将触碰到一起时,两人身后的门内突然传来云修平的声音:“你们两个也给我自重一点,大清早要在别人家门口做什么啊?”
趁机挣脱,郁言赶忙退一步进到公寓中,躲到云修平身后。
明轩下意识向他伸出手去,却不被回应,只得又默然缩回手,抬头瞪向挡在两人间的云修平:“你这家伙一点不会看人眼色吗?”
云修平毫不服输地回敬他:“与其现在给我脸色看,你知道昨晚小言是怎么哭着跑来找我的吗,那个时候你都做什么去了?”
“我们之间的事你少管。”
“我还不稀罕管呢,一个个的情人吵架吵到最后都是给我添麻烦,我的立场要怎么办啊?!”
“谁管你啊!赶紧从那里滚开,我现在就带小言走。”明轩逼近一步。
云修平下意识将郁言护在身后,“我可是听说你们已经分手了,你就不能知趣一点吗?!”
“那是他擅自决定的!我才不承认!”
“你承不承认是你的事!!小言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间弥漫出股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当是时,安歌的身影闪现在玄关之后。
“你们两个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大清早的在门口吵什么吵,怕邻居听不到?要说什么都给我滚进来说!”
被他这么一喝,两人的气焰霎时消散了大半,只得乖乖噤声。
又随口找了个理由支开云修平,无视他一脸的不情愿,安歌毫不留情地将他踹出门外,领着另两人回到房中。
“哥……”明轩欲言又止。
瞥他一眼,安歌自顾自地寻了个惬意地方坐下,冷冷回他:“明轩,你过来。”
“我……”
“少废话,你是久了没教训螺丝松了么,要我给你紧紧?”安歌的语气中透出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自认有错在先,明轩只得不情不愿地蹭到他身边。
待他站住,安歌看也不看地一脚踹去,正中明轩的膝盖,当即就疼得他跪倒在一旁。不顾他疼得皱眉,安歌又反问:“你还知道疼么?”
按住作痛的膝盖,明轩抬眼望他,一言不发。
见状,安歌的声音又彻骨了几分:“你要真知道,就少给我丢人。”
明轩一咬牙,回他一句:“哥,要打要骂随你,我今天肯定要把小言带回去。”
“你还有脸跟我叫板?晚了吧,”安歌又踹他一脚,“你小子昨晚上一晚上都死哪去了?”
“我想了一晚上……”他的脸上闪过几丝阴影。
安歌无情地打断他:“想什么想?你信不信小言现在已经跟我了?”
“哥?!”顿时忘了痛处,明轩刷拉一下站起身。
被撂在一旁的郁言也瞪大眼睛望向他。
清了清嗓,安歌不急不慢地撇下一句“除非我脑子短路”。
见他松了口气,安歌又不依不饶地训他:“我讨厌郁言是我的事,你们要分手是你们的事,本来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你小子偏给我找麻烦我也就没办法了,你敢为了他跟我顶嘴,也敢把他打发到我这,你就说吧,你还想让我这个当哥的帮你收拾什么烂摊子?”
“对不起,哥。”明轩已然满腹歉意地低头认错,安歌却不吃这一套:“跟我道歉顶什么用?你该跟谁道歉还要我说?”
听出他话中的意味,明轩默默点头,随即转向郁言。
“小言,对不起。”
下定决心绝不动摇,郁言硬是装作充耳不闻,将视线转向窗外。
第一次见他如此抗拒的模样,尴尬之下,无所适从的明轩甚至不知把手脚摆到哪里才好。
看到这青涩过度的一幕,安歌起身走到郁言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小言,你听到了吧。”
“什么?”他刻意无视明轩的存在。
安歌正欲再说,明轩忽的提高了音调,重复了一次:“小言,对不起!”
这小子倒比我想的要机灵点。安歌向他投去个会意的眼神,接着劝起郁言:“这下可不能说没听到了吧。”
“……听到了又怎样。”他固执地不肯服输。
“我知道你气,可他都这么低声下气了,再不然要让他跪着谢罪?”
郁言赶忙反驳他:“我可没说过那种话。”
安歌莞尔一笑,一副志在必得的神色,“那就是说你已经原谅他了?这样也好。”
“我什么时候……”看到安歌那副得意的表情就知自己中了他的套,郁言憋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好啦好啦,吵完了就赶紧回家去,托你的福我昨晚都没睡好。”边打着哈欠,安歌不耐烦地催促着两人往外走。
毫无反击余地的被他赶出门外,身后的房门重重合上,郁言知道自己已无退路。
明轩倒是全然不在乎,笑嘻嘻地脱下外套递给他:“天气冷。”
“嫌冷自己穿着去。”被安歌摆了一道,这家伙又不顾状况地瞎献殷勤,考虑到自己的尊严及脸面,郁言坚决不接受他的好意。
“小言,”明轩就像头大型犬似的跟在他身后,“不穿上会着凉的。”
“我冻死都不用你管。”
说分就分说合就合,哪有这么简单的事。当初自己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话,那对恶劣的兄弟根本不能体会。
两三步上前,明轩挡在他身前:“小言,我真的知错,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我到死都会相信你,你要是不信的话,我也可以现在下跪……”
无处可遁,郁言唯有恨恨瞪他:“跪什么跪?你不知道男儿膝下有足金么?你少给我作践自己了。”
“那……”
“行了,回家了。”从他手中夺过外套,郁言转身就走。
只当凛冽寒气如春风,明轩如释重负地一笑,赶忙追在他身后。
“小言,中午吃什么?我来做。”
“……你给我睡觉去就行了。”
在分开的这十几小时间,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对方的自己,恐怕已然无药可救。莫说是永离,即便是小别,也只觉无尽落寞。
甜言蜜语也好、谎言也罢,既然自己的心情已然投递,之后就沿时间流驶的轨迹来慢慢描绘,终能还原出心中所想的模样。
也或许总有一日能说出那些想说却不敢言明的话语,但若在当下就止住脚步,就永不会知道未来如何。
若妄然提出别离是自己的任性,只要能让对方与自己感同身受,郁言宁愿坚守这任性。
所谓情人吵架,正是这么一回事吧。
事后消了气,郁言还是忍不住对明轩抱怨:“幸亏你跟你哥不像,不然我都不知道我得吃多少苦头才算完。”
“他那个人就是那样,刀子嘴豆腐心,下手是狠了点,不过对人挺好的。”
“哎……他只是对你好而已。”
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安歌做过多少荒唐事,郁言可不想在他面前细数。否则要是被那个有恋弟情节的恶魔知道他敢在自己的宝贝弟弟面前多话,他就是死上一百次都不够。
“他说是那么说,其实他应该挺喜欢你的。”
“得了吧……我宁愿他讨厌我呢。”
安歌之前说的没错,本来应该是睡过几次就不会再见面的两人能变成当下这种微妙的友人关系,实在有够匪夷所思。也许根本原因出在明轩身上,因他而使两人被迫以新的角度来审视对方,一步步就走到了当下。总之,只要这种关系不令人生厌就好。
和安歌是如此,和以往的其他人呢。
郁言脑中不由浮现出良俊的音容笑貌。
万俟良俊,明轩与安歌的表叔,郁言高中时曾在他的酒吧打过工。背着明轩,郁言与他保持了长达两年的床伴关系。
高中毕业后,半年多都未与他再见,偶尔只通个电话,近来更是少有联络,他现在又跟什么人在一起,不由得想知道这种事。
或许人就有这种天性,在自己乐得快活的时候,就总会想起曾共度春花秋色的故人,若对方也是一样逍遥,那自不用说,但若对方近况不如自己,就要忍不住忧心忡忡。
正这么想着,明轩似是跟他心灵相通般问了句:“你还记得我家那个不修边幅的大叔吧?”
“良俊?”
“嗯,他之前有寄东西来。”
“诶?”不会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纪念物吧。
眼看明轩不知从哪抱来一只纸箱,当着他的面开封,郁言不禁有点心虚。
打开,其中竟塞满各式腊味。
“哇……厉害啊这个。”感叹之余,明轩稍为困扰,“不过这也太多了吧,吃不完的话会不会长毛啊?”
“……先说好,我不吃这种东西,太咸了。”顿时松了口气,郁言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明轩紧咬不放:“只有我一个人吃的话会死人的啊,而且咸的只有腊肉而已吧,刚好炒菜都不用放盐了。”
“不吃就是不吃。”
“拜托啦,大不了以后都是我做饭。”
“既然你这么说,”郁言莞尔,“我就成全你好了。”
“啊……这个是……”
刚想笑他是不是要反悔,见明轩又在箱底有什么新发现,郁言落下的心再度高悬。
他从一只封好的塑胶袋中倒出张照片,仔细看了看,将照片递给郁言:“这家伙跟你好像啊。”
照片上,一个跟郁言颇为神似的青年正微笑着站在良俊身边,两人身后是无尽的云海。
“这是……”现在的郁言还少了点照片上那人的成熟与柔和感,不过再过几年,恐怕就所差无几了。
又掏出封信,明轩速读完毕,解释道:“大叔说他学长年前才回来,他们过年就跑去衡山玩了。”
“这样啊……”
“他还说什么你看了照片就明白了,还要跟你道歉,什么意思?”明轩把信一并递过来。
在他指尖所指之处,的确写有如上的文字。
“为什么都这会了才说啊……”会过意来,郁言无奈叹息。
难怪最初他会对自己一见如故,原来根本是把自己当做这个人的替身了。不甘心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但如今再说这种事究竟有何意义,郁言实在不懂他的心思。还是说他只是想告诉自己他现在过得很好呢。细细揣度,郁言将答案认定为后者。
原来他也在考虑着跟自己相同的事情。
各自都有了好的结果,说得上可喜可贺。
转念一想,郁言不由祈祷他千万别把同样的东西寄给安歌。
“他到底想跟你说什么啊,什么明白啊道歉的?”明轩认定了这点不依不饶。
在不暴露过去的同时完美解决他的疑问,郁言自认做不出这种程度的解释,只得故意摆出副严肃表情:“……没什么。”
“感觉就我一个被排除在外了诶,你就告诉我吧。”
“我是真没办法解释清楚……”自认理亏,郁言的声音弱了下去。
难不成真得跟明轩坦白自己以前跟他家的大叔外加他亲爱的大哥都睡过的事实吗,不消想就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目前还是坚持死鸭子嘴硬,能撑多久就撑多久好了。
同一时间,不幸看到照片的安歌正对着云修平大发雷霆。
“这混蛋在想什么啊!?不晓得老子最近火大吗?!”
边在心中想着对方必然是真的不知道才敢寄这种东西来,云修平边忙着安慰:“他肯定是没想到有这么回事,能寄这么一堆东西给你也说明是真把你当哥们啊,你就消消气……”
“早知道我就天天咒他男人一辈子不回来!我看那混蛋大叔不愁白头!”安歌一拳打在茶几上。
心疼自家茶几的安危又不敢出手阻止,云修平唯有暗自叹气。
“啊啊啊!!气死我了!!”安歌又是一拳,“这些家伙一个个的都当我是什么啊?!”
云修平无言,任他对自己撒气。
许久,安歌的怒火总算消了些,转而陷入某种不明的低潮中:“算了,再气我也没人要。”
难得有自己说话的份,云修平赶忙插话:“你怎么没人要了,你不嫌弃的话我随时……”
“少废话,把这堆玩意全给我炖了去。”一指装满腊味的纸箱,安歌又别过头去不理会他。
无奈,云修平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