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那扇许久不曾动过的房门，清冷的里屋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
    踱到桌前随意伸手一摸，桌面上立时留下了几道清晰的指痕。
    简单处理了下腰伤，拂去椅子上的落尘，他略觉疲惫的坐下，用手抵着额头，任一阵阵思潮将自己整个埋没。
    水漏规律地滴着水珠，滴答滴答……
    忽然之间，就觉得很……寂寞。
    果然是被丢下了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金色的光束开始光线越来越弱，他重新落回了黑暗里。直到水银般的月光从窗棂边泻进来，照出了他一半的身体轮廓；直到有人带着暖黄色的灯笼推开了他的门。
    “你还没吃啊，怎么不叫人送饭来？”来人有着一张堪称可爱的娃娃脸，带着大大的笑容靠近他，将灯笼搁到一旁，顺手塞来一副食盒。
    他默默伸手接过，揭开盖子，一股食物香暖的气味顿时散发出来，配上色泽鲜亮的卖相，叫人食指大动。
    邢寻只看了一眼就将食盒搁到桌子上，转头看向忙着点烛台的来人：“怎么样了？”
    小香顿时一阵哀号：“拜托我的邢大人，你就不能稍微关心一下自己吗？开口闭口问得都是楼务……可怜我的脑袋已经被摧残了整整一下午，好不容易逃到你这里来寻个清静，你又想勾起我的悲惨回忆是不是？”
    邢寻皱皱眉：“少主说什么了吗？”
    看着他执着的眼神，小香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挪过来坐下，将食盒里的饭食一碟碟拿出来，又取了副筷子，朝他一股脑儿地推过去：“你先把这些都吃了，我再告诉你。”
    眉头锁得更紧了，他看看碗里堆得小山似的米饭，再看看对面那不输于自己的固执眼神——阵亡。
    小香哼着小曲儿，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九连环，表情愉快地看着某人进食，完全忽略某人无声抗议的眼神。
    半盏茶的时间后，邢寻搁下碗筷长出了口气：“说。”
    收起那几盘几乎没怎么动过筷子的菜盘和碗筷，小香垂头丧气地跌坐回去，像是受了什么打击：“怎么会这样……明明说好一定会吃的……居然连尝都没尝……我的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听不懂他在叨咕什么，一向脾气好的邢寻也渐渐恼了：“你不说我自己去问。”说着就要起身走人。
    小香看他急了也不敢再闹，忙笑着拦住他：“做什么这么急，我这不正要说呢嘛”
    邢寻深吸口气，认真地看着他：“你是聪明人，小香。现在是个什么情势，你心里比我清楚，云楼对少爷来说很重要，我不想他有事。我今天技不如人，折了云楼的脸面，这还是其次，我怕的是再拿不出办法来……”云楼就真的要毁了。
    最后一句话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小香脸上常年挂着的招牌笑容也不见了，杏仁似的眼睛里迸出近乎冷酷的光芒，他慢慢站起来，冷声道：“你要我说也可以。邢寻，你一心一意为他着想，能给的你都给出去了，他根本不领情。小寻，他有什么好？一个傲慢的公子哥，一个半大的孩子，根本什么都不懂。云楼现在不倒，早晚也是要毁在他手上的。你拼了命帮得了他一时，你帮不了他一世！……别跟我说他会长大，你还能不知道——别人给他这个时间吗？”
    小香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邢寻沉默的侧脸，那清俊的侧脸明明没什么表情，却总让他感到心痛，让他想起一个人。
    眼神柔和了些，可是抛出的话却更加锋利，刀子似的：“何况，你觉得他会让你待在他身边一辈子吗？”
    宽袖下的手指扭成一团，邢寻面色苍白地听下去。
    小香走上前拉出他的手，一根一根地将他攥成拳的手指掰开，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继续说着：“……你也不必对我有什么戒心。咱们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我一直把你当我弟弟看……云楼怎么样我根本不想过问。跟我走吧小寻，就凭咱们两个的身手，这江湖也闯得了，何苦用一个小小的云楼绑死自己？出了这烟州，云楼什么都算不上。你若想寻个地方落户，我陪你便是；若是怕那些人找上门来，咱们就投入随风庄或是武圣门下。小寻，你看，天下这么大，难道还容不下你我兄弟二人吗？”
    邢寻偏过头，静静地看着小香。小香被他清澈的眼睛一直盯着，不自在地笑笑，放开他的手，耸耸肩，朝后退一步：“我晓得你的性子。你还是觉得欠着云楼一个人情是不是？其实你再想，当年即使不是云少开口说了那句话，你还是一样能逃脱那里的不是？”
    “你好好想想，我不逼你现在作答。不过，楼主今天已经遣散了一批人，又派人向烽火门下了正式战书，日子就定在五日后。你还是尽早作出决定，我随时等你找我。”
    房门一开一关，他又成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