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衣怒马，他们在百姓的祝福下，从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走过。
    马背起伏间，尽是铠甲相碰的金属锵锵声。
    贺臣飞昂首挺胸，带着十万铁骑在众人的祝福下开拔远赴边疆。皇帝就站在皇宫最高的城楼上看着他，沿途沐浴在臣民们热切的目光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下意识地捕捉辨析身后三丈处，那熟悉的呼吸声，而后莫名心安。
    转眼已经十一年了呢，白锦。
    最后那个名字在喉咙里盘旋了一圈，复又吞回去藏在心里。
    从小一起长大，成为同门师兄弟，现在是自己的副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旦没有白锦在身边就会手足无措。
    ——要是可以一直这样在一起，那该是多幸福的事啊。我最爱的，白锦……
    「相府的二小姐年初就要及笄了，是正室所出，容貌妍丽，你爹觉得很好。你看呢？」将军府的女主人手执仕女图，兴致勃勃地给儿子介绍。
    「娘，我……我不急……」万众敬仰的大将军面对母亲，一个不小心都结巴了。
    「胡说，你都二十有四了，常人早就当爹了。」将军府到了贺臣飞这一代是一脉单传，老夫人早就寻思着要给儿子说一房好儿媳了。
    「娘！」贺臣飞心底苦涩。
    不知是不是遗传，贺家世代情根深种，从来都是一夫一妻制。一旦爱上，就不会轻易变心，这么一来倒也不可避免地出了几任因找不到合心意的人，不得不从兄弟那过继孩子的事例。
    「娘老了，想抱孙子啦。」
    「……」贺臣飞沉默。
    说不出口，没办法告诉母亲大人，自己真正的心意。
    想到这，贺臣飞忍耐着不回头去看白锦，但从心底泛起的苦涩已然涨起的潮水一般汹涌而来淹没过顶。
    白锦，如果人可以克制住自己的心，不去喜欢不该喜欢的人就好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呢，喜欢上这个一直在身边的人，这个同样是男子的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个日夜里彻夜不能入眠，一闭上眼睛满目的艳红，还有士卒痛吟不已的破碎喊叫。在那段岁月里，多亏了这个人一直陪在身边，并肩一起顶住了这样那样的压力，然后一起前进，一起成长，成为名震一时的名将。
    「臣飞，慈不掌兵，身为将军没有心软的余地。」白锦如是说。
    可以说，贺臣飞成长到今时今日这个高度，白锦付出心血无数。
    「得得……」白锦纵马快赶几步，上前到贺臣飞的半个马身之后，「将军。」
    贺臣飞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将军！」白锦微扬起声音，拉不回对方游走方外的神思，白锦暗叹一声，「臣飞。」
    「白锦？！」只对自己的名字有反应，白锦的努力终于引起了贺臣飞的注意。
    「快到城门了。」小声地提醒。
    这就是两人的默契，即使只看着贺臣飞的背影，白锦都知道他什么时候在神游，什么时候在集中。
    「唔，知道了。」
    白锦皱眉，不明白贺臣飞究竟怎么了，才出征身为将军就这么无精打采的，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有什么事么？」身为副将，这么说有僭越之嫌，只是两人私交不凡，白锦私底下关心，也无甚。
    「……」贺臣飞的明显地僵硬落在白锦眼里，让他微微眯起眼，「没，没什么。」
    「是么。」白锦不置可否，稍缓速度，重新落到后面一点。
    ——等此次出征归来，我就要成亲了。这话要怎么对白锦说出口……
    贺臣飞没有说，白锦就不会追问。
    「锵！」贺臣飞举剑怒吼，「出发！」
    众将士随之仰天长啸。
    彼时还没有人知道，当这支军队重新踏上京都这片土地时，会是怎样的物是人非。他们只是昂首挺胸，为了保卫家国而走上伴随鲜血和眼泪的战争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