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隳 玖.窗楼晓月云遮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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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纠结了半天,看了很多小说才找到一点点感觉的说。。。QAQ我是有多么悲剧啊。。-,-表示依旧没有感觉寻找感觉中。。。。
十二月,扬州。
饶是江南,也已经冰天雪地,更罔论落于山腰的问柳山庄。一条铺满了白雪的小径被脚步以及近来来到问柳山庄的人踩得与泥土混在一起,再分辨不出,何为白雪何为污泥。
疾奔的骏马在问柳山庄门前终是停了下来。王臻境只是抬头,淡淡一瞥,翻身从马上翻下,身手利落,丝毫未见颓唐之色。可他早已过了甲子,饶是多么矫健的身体,也在连日的奔波后有了些不适。落地的刹那,开始咳了起来。
毕竟是从琅琊王氏连日赶来,跑死了几匹马,到了问柳山庄前,这最后的一匹马也已经到了极限。身后的骏马在背上的重量一轻的那一刹那便倒了下去。转身,抬起手轻轻抚了抚那马的鬃毛。那马的眼睫扇了扇,便盖上了。
胸中仿佛沉着什么,咳嗽声蓦然剧烈起来。稍稍平复了些,迈步向着庄中走去,却顿了顿,身后似有马蹄声传来,王臻境只朝着隐约可辨的马蹄声方位望了一眼,转过身来,继续抬步。
问柳山庄他隔了许久未曾来过,记得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几十年前中原武林盟新崛起的星苍与待宵两门与五大门派之间的摩擦。明眼人看得出来这不过是问柳山庄想要制衡五派的招数,各派也跟着在做戏,只是问柳山庄牺牲了自家媳妇儿,这个代价未免有些大。因为这台面上的事情把自己的妻子给搭了进去,韩煜终身未娶,也架了四长老的位置出来。这背后又有些什么隐情他们倒是不知道了,俗人喜欢探索些东西,可在这种世道上,若是想要安安稳稳活下去,要学的却是如何看不到、不知道。
琅琊王氏已经隐蔽许久,若非问柳山庄召集全武林的大事,琅琊王氏一般是从不出面的,更加别说他琅琊王氏的门主王臻境。而这次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当日传出的王允瑜身死的消息。琅琊王氏这么多的人,王允瑜是出类拔萃的人物,除了人有些骄横,其他的,倒也算是后辈中的精英。琅琊王氏直系三脉,王臻境是老大,下有两个弟弟,一人一女一人一子。而他自己,膝下三女,倒是只有一个儿子远在天山。这他的一个侄子便是王允瑜。或许是就这么一个苗子,一大家子的都望着他能够挑起担子才如此宠着他,这骄横的性子就这么出来了。
按理来说,王允瑜蛮横得罪了人,却应该有自保的能力。可为何会死在问柳山庄,且未有一人瞧见,甚至久久不得定论。王臻境边走在问柳山庄的花园的小径中,边四处打量着。这问柳山庄入门便是花园,绕来绕去,然后便是一片草地,草地中央是一片湖,大雪砸下,早已不见了湖面与草地的具体位置,所有的厢房都在湖的对面。王臻境不禁皱眉,停下了步子,前面的小厮只好也停了下来,想着里面的邬垣还等着却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王臻境似乎是发觉有些不安的小厮,想着以后还能再继续好好仔细看看。这又抬步随着小厮走去。这问柳山庄易主的消息他也已经听闻,江湖上传言的是,韩川在洛阳慕容府一战与蓝魅同归于尽。不免有些惋惜,若是能够与韩川同归于尽的女子,那定当是绝世风华,只是却已然辞世。而韩川年少英雄,不过二十出头,便已然步入黄泉,少了这么一个少年英才,实为中原武林盟的损失。
那正厅的门是敞开的,九步台阶,一步步踏上,瞧见了那个已经接替了问柳山庄的少年。不过十几岁的样貌,却自有一股沉稳的气质。他只是顿了顿,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主座上坐着的邬垣,月白色的衣裳轻飘飘搭在身上,头发随意梳起,安静的坐于主座上,怀中抱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娃,眉眼尽是恬淡的笑意。
瞧见那邬垣怀中的女娃,王臻境不由自主轻轻扬起了唇角,一脸的慈爱。
邬垣似是发觉了有人来到,抬眸,瞧见王臻境,忙将悠然抱起放到一旁,起身,笑道:“门主到了,还请坐。”
悠然躲在邬垣的椅子旁,一双手抓着椅子的扶手,一双眼眸水灵灵瞅着王臻境,瞧见王臻境慈爱地一笑,也笑起来:“老爷爷。”
王臻境锐利的目光早化作一汪春水,整张脸满是笑意。不免有种儿孙绕膝之感,想到儿孙绕膝,不免便想到远在天边的顾城,以及,已经死去的侄子,王允瑜。神色一沉,看向邬垣:“不知小侄尸首何在。”
邬垣看见那沉稳的神色中的一抹悲凉意味,深深叹了口气,满是愧疚:“王公子尸首日前失踪了。”
王臻境一怔,而后皱眉又问道:“凶手呢。”
邬垣愧疚之色更深:“还未找到。”
王臻境沉默许久,悠然不免觉得有些枯燥,便四处玩闹,这儿碰碰,那儿碰碰,转眼便将桌上的花瓶给摔了。那一声“啪”,让王臻境缓过神来,抬手抱拳无奈道:“若是不嫌弃,老夫便先留在庄中查查这凶手,还请庄主见谅。”
邬垣笑道:“这是自然。”话音未落,便听闻屋外嚷嚷声起:“这问柳山庄也没怎么变啊。韩川在不在都是这个模样。”听到这有些醉醺醺的声音,邬垣眼眸略微沉了一沉,才对着王臻境笑道:“怕是剑仙李青莲到了。”
果然,随后便踏入两人,前一人一身白衣裳,衣摆处和袖子镶上了金丝边,发丝只用束发环撇住,飘然的身影却是有些摇晃地走进来,身后的一人一身灰色长袍,一把折扇被隐于袖下的手轻捻着,淡淡的眼眸瞥向身体都稳不住的李青莲,然后径自向邬垣抱拳道:“洛阳,慕容棣。”随后便坐在一旁,像似未曾看见李青莲一般。
李青莲又摇了几步,才慢悠悠道:“李青莲,来……看看盟主。”
邬垣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却依旧笑道:“两位远道而来。多番劳累了。”
李青莲唇齿含糊:“不劳累不劳累,此番不是为了恭喜新盟主上任?”
邬垣淡淡笑了笑:“这是长老的意思,邬垣实在是受宠若惊。”
李青莲明显皱了皱眉:“任着四长老摆布,完全没有韩川的倔性子。”
一旁王臻境看了过来,慕容棣低垂的眼眸略微一抬,瞅向他,唇角不经意间轻轻弯起,不知是笑还是嘲。
邬垣顿了顿,眼眸微微眯了眯。李青莲瞧见他动作,眼神带着些笑意。却见邬垣转瞬又是一脸笑意,像是赔笑般,淡淡道:“前辈说的是,邬垣自当尽力。”
李青莲笑意一凝,衣袖一拂,冷哼一声,转身出了大厅。
慕容棣微微皱起眉头,朝着邬垣抱拳,几分礼数都是到了:“还请盟主安排两间屋子,师父多有得罪,还请包涵。”
邬垣只是一脸受教的模样:“前辈教训邬垣无甚不对。”
慕容棣淡淡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王臻境似也不便久待,转身出了大厅,却在去厢房的小径上瞧见李青莲在与慕容棣抱怨:“韩川明里暗里都与四长老作对,可这邬垣是地地道道的傀儡!傀儡!这中原武林盟是完全的到了四长老手上了!就不知道韩煜怎么的就引来了四长老,弄得中原武林盟成了这样!中原武林盟好歹也是百年基业……”
慕容棣在一旁垂手听着,只是眉头越来越紧,看李青莲的样子,大有说个三天三夜的架势。
王臻境无奈笑了笑,转身走了。这四长老与邬垣他是不了解,只是韩川,他却也不是多么看好。为了个女人疯魔至此,甚至丢了性命,这倒算是一段风流佳话还是一段茶余笑话。
男人栖身大事。沉迷风流红尘,哪里算得上真汉子。转身,摇了摇头,却是走向了问柳山庄前的那片湖。湖中央有一小亭,九折廊回延伸到湖畔,湖中锦鲤早已看不清楚,湖面上的冰结成厚厚的一层,草地上也被大雪盖得严实,只有中间一条曲折的石子路清清楚楚露在外面,看来是平日里便有人在这里打扫。
他知道这问柳山庄占地广,从外面进来到后院厢房,路过这么远,要神不知鬼不觉,恐怕还真的有些困难。但若是轻功绝好的人,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世上轻功敢称绝世的,恐怕只有那么几人。韩川的凌踪步,火狐的龟息术,还有蓝魅实打实的轻功,这几人能够潜进来那是绝有可能。
可这三人,已经死了两人,火狐前段时日才出现在洛阳一带,然后似乎西走往西域去了。其实要说韩川死了,他是不信的。韩川是在慕容府一战身死,可消息不是从慕容府传出的,而是四长老传出的,这韩川的死讯倒是有些蹊跷了。
思量许久,正欲转身,却见对面亦有一男子,望着湖面发呆。微微眯了眯眼,走了过去,却见是一年轻男子,一身白衣飘飘,顿有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那男子转过身来,那双眼睛却是与别人不同,似乎比别人要亮些。
那人见到王臻境,微微点头:“琅琊王氏门主,久仰。”
王臻境瞧着这人气度不凡,看了看身旁的佩剑,以及衣袖上绣上的看不懂的纹路,倒是想起日前琅琊王氏山门前那一道飘然的身影。身似惊鸿,力达千钧,剑意之高也是这辈人中少见的。心中暗道,倒是英雄出少年:“风月少侠。”
风月却转过头去,看着这冰下隐约可见的锦鲤,问道:“门主可是为了王公子之死而来?”
王臻境点了点头,这事情或许可以问问这里的人,说是没有任何一人见到,却也可能并不是真的没有人:“风月少侠可知晓些什么。”
风月摇了摇头,淡淡笑道:“我倒是没瞧见什么,只是,这里的管家许久不见了。听闻这问柳山庄中的人从来没有等闲之辈。”瞧见王臻境半晌不言语,又道,“这问柳山庄之人,向来忠心不二。”
王臻境像是瞬间了悟一般,有些无奈笑了:“想来,小侄倒是死得无辜。”
风月不置可否,只是默然良久,看着那锦鲤,缓缓道:“门主对亲人关心至此,可当日,为何要依了四长老,将……您的夫人做饵。”引来顾城,也是与顾城决裂。一个是自己的夫人,一个是自己的儿子,可……却这般……
“白析是自杀的。”
风月猛然扬头,却不是为了那自杀二字:“夫人姓白?”
王臻境点了点头,望着那一片冰湖,心中也似这般寂静。这一路赶来,除了最初听到王允瑜的死讯之时惊诧了一瞬以外,却未曾再有起伏。如今就连脑中浮起白析自杀之后一室的鲜血,也完全感受不到心情任何的起伏。于是只是淡淡道:“顾城在天山势力愈加无人阻拦,若能够一次打击,那也是好的。只是看来我们没有那本事。”
风月无奈的笑了笑。顾城到了如何的境界,他们又怎不知,如今只是一次次的以卵击石而已,期望着哪天老天开眼,能够一举杀了他。只是,这看来是有些困难的。其实照着现在看来,若不是有了幻音宫的相助,中原武林盟完全不可能与顾城并存。却是不知,为何顾城会答应了八月十八的钱塘江一会。或许只是因为曼陀罗还只是顾城一人可上天入地无人可挡,其他的人,怎么说虽是悍将,却也没有办法让曼陀罗的势力席卷到中原。
等着一个继承人么?
那么如今最有效的办法是不是断了顾城的继承人?顾纤已死,还剩下的四杀手,若是一个个的除去,曼陀罗便已经岌岌可危了。
半晌听得王臻境缓缓道:“这天下,我是已经看不透了。”
一丝萧瑟的意味传开,风月眼中似风云际会,突然凝声道:“这天下,总归有它的路。强求不得。呵呵,强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