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 ②【莫负韶光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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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情最终顺利拜入昆仑门下,以“清霜”为道号,是昭阳收的第十四个徒弟。
即便是认识了许多不同的人,忆情依旧是乖觉沉默的模样,被她的容貌打动而前来献殷勤的诸多师兄弟皆是无功而返,不过半月忆情身边便安静下来,只有大师兄楚泽依旧对她十分照顾。
她随昭阳一同住在毓屏山的峰顶,常年云缭雾绕的处所,雅致的几座竹楼,还有几乎开遍整座毓屏山素白色木芙蓉花。
昭阳平日里并不修炼,他学的虽是剑,但却更爱怡情养性,因此白日里往往是坐在窗下临帖,偶有作画,有时也会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坐在一块山石上一整天,其实也常是惫懒的模样,半眯着双眼,披散长发在云海间击节而歌,哪里有半分昆仑之主的气魄。
他给了忆情很多修炼法诀,几乎是自己收藏的所有,尔后便少有过问她的修行。忆情看上去很聪明,应该不是事事要他操心的小姑娘,也不会像明夷那样每次惹了祸都要挨罚又是撒娇又是胡闹,最终还得他亲自去思过崖接她回来。
昭阳曾预感她如此坚决来昆仑求师绝非问道这么简单,但忆情入门之后确实一直都潜心于修炼,刻苦用心之深,连一向是昆仑众弟子榜样的楚泽都几乎不及。而她也从来都在毓屏山上,不曾离开半步,每日与那些法诀为伴,却似乎丝毫不知孤单与枯燥为何物,当真应了“清霜”之名。
而且忆情虽是妖族,但有清晏的血脉,学起仙术来倒是一点也不费力,进境飞快,又努力认真,让先入门内的师兄们都有些汗颜。因此这么日复一日地修炼,不过十余年便已经小有所成。
然而,身为她的师父的昭阳却开始渐渐担忧。
住着忆情的毓屏山,比起以前简直更加冷清了,只有仙兽灵鹤能在他无聊时同他作伴。
而忆情实在太安静,每天都专注于修炼,明明是看上去年方豆蔻的少女,就算实际年龄略大些,在妖族也只能算个孩子,怎么就一点都不可爱呢?
昭阳师父觉得漂亮的女孩子这么沉闷无趣,实在是暴殄天物,对不起那张容姿绝代的脸。
而因为忆情对他实在是太过冷淡,每天除了打招呼几乎都不看他几眼,昭阳反而觉得忆情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压迫和恐惧感,反倒是自己的徒弟每天只顾着修行连师父都晾在一旁,让他觉得颇为丢脸。
于是最近上毓屏山的弟子们,便会发现原本各过各的生活的清霜师妹和师父,现在好像整天都在一块儿……实在是耐人寻味。
昭阳常有差使忆情的时候,轻松的比如沏茶,磨墨,裁纸,也有繁重的,譬如给整座山上的木芙蓉施肥。
然而忆情对于昭阳突如其来的转变却似乎没有半点介意,昭阳命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于是,某一日,昭阳实在是受不住了,将写字的笔一搁,半侧过身问看正在研着墨的少女,满头青丝只用一根木簪松松绾起,素白的衣袖挽上些许,露出的白净手腕徐徐转着墨块,衬着深青色的石砚,似是画景。
昭阳无奈,按住了她磨墨的手:“我让你做这么多事,你就一点不生气?”
“为何要生气?”
“不修炼了?”昭阳看着少女平静的神情,顿生无力之感。
“既然是师父要求的,弟子没有不做的道理。”忆情低着头,看上去倒是十分乖顺,这些年的修炼,鲜少与人打交道,如今连语声都清清冷冷,不似先前还有少许抹不去的稚气。
昭阳扶额叹气:“清霜啊,你知不知道你很不可爱……不,简直是无趣极了……”
“师父收徒时,并没有先说过要个有趣的弟子。”忆情蹙了眉尖。
昭阳闻言,却是笑了一笑,站起身来伸手揉了揉忆情的脑袋,少女没有反应过来,一双清亮的眸子望着他,向来没有什么情绪的脸庞露出些微的错愕,昭阳对这样的反应很是满意,看来中毒也不算太深,还是有的救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