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那一个下午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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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冒了。
七岁孩子的体质显然没有久经考验的杀手那么强悍,风展诺和费斯顿对视一眼,他们谁都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
“希望他不会发烧。”怕什么就来什么,在风展诺说完这句话没多久,到了下午,感冒来势汹汹,发展的很快,尼尔非果然脸色泛红,本来话就不多的他更没声音了,精神萎靡的倒在沙发上。
“体温计,水,还有什么?”从来没有为感冒而困扰过的杀手对照顾生病的孩子完全没有经验,他把尼尔非放到床`上,费斯顿拧了条冷毛巾过来,“为他散热,最好是带去医院看看。”
一双小手抓住费斯顿的衣袖,“不要医院。”
尼尔非睁开无神的眼睛,因为发烧而涨红的小脸僵硬,他的话向来很少,除了他想说的时候,其他时间一律是沉默的。
“你怕见医生?”应该看出他的恐惧,却毫不在意的说出口的男人似乎感到有趣,尼尔非咬了咬嘴唇,放开手,没有回答。
他害怕医院,更不喜欢穿白大褂的医生,对经历过人口贩卖的孩子而言,白大褂和医生就意味着彻底的身体检查,就像玩具般被人摆弄,然后给出评价。
不过这些他是不会说的,他至今记得当初的那种畏惧又不想被人轻视的心情。
闭上眼,已经长大成人的尼尔非·格兰回忆到当初,忍不住笑了,他不确定当时的那两个人是不是也看出了他的想法,因为他们也笑了。
像是在嘲笑他的似的,风展诺摸了摸他的额头,“你以为我想去?不如让自己快点好起来,你就哪里都不用去了。”
“最近是少出门比较好,从安全角度考虑,我也可以打电话去诊所找医生上门。”即使明了尼尔非的畏惧,费斯顿也没有改变他的决定。
人总要面对他的恐惧。
在他深邃的眼神里尼尔非似懂非懂的读到这种含义,但要他完全理解就太难了,尤其对一个病中的孩子来说,泪水几乎是立即的反应,尽管不是出自于他的本意。
“我说过,你只能哭一次,你已经把份额用完了。”杀手擦去他眼角的泪水,“尼尔非,你现在还可以哭,但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眼泪不起作用。”
“你就是这么过来的吗?”费斯顿突然的问,风展诺耸肩,似笑非笑的,像是一种挑衅,“你说呢?你已经知道我的很多事了。”
“恐怕还不够多。”有人不想回到过去,就连回想也觉得不必要,费斯顿不是不知道答案。
把一杯水递给尼尔非,他像对待一个成年人那样做出说明,“睡一觉,如果你醒来之后你还没退烧,我会把医生找来。”
这像是威胁,发烧中的孩子警觉的看着他,最终无奈的发现他无法改变任何被决定的事,除非他能尽快好起来。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孩子。”看到尼尔非在费斯顿的威胁下躺下,风展诺兴味的揶揄,他应该是还没忘记某人曾经说过的话。
“我是不喜欢。”费斯顿这么说着,给尼尔非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被子,风展诺看起来似乎想笑,这时候躺在床`上的孩子闭上了眼睛,但他心里有些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要笑。
说着不喜欢,却尽责照顾他的费斯顿·凯达……
这个警察也没那么可怕,这两个人,好像都和表面看起来不一样。
还记得那时候心里的感受,尼尔非·格兰坐在自己的车上,随着回忆嘴角也忍不住扬起了。
他不是没有生病过,却是第一次感受到某种东西,就在他心上,热热的,闭上眼睛的时候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息,那两个人没有对话,但周遭的感觉并不沉重,空气在房间里流动,他们走动的时候地板上会有轻轻的响声。
床垫凹陷,有人坐下了,摸了摸他的额头,他不知道是谁的手,他只知道有人离开过,有什么东西塞到他嘴里,他在昏沉中被灌了几口水,那片发苦的东西就随着水一起灌了下去。
“这种退烧药有用吗?”站在卧室门口,风展诺研究手里的说明,费斯顿也没用过,“应该有用,是给孩子专用的。”
两个人站在门口,一人一边,拿着手里的说明书低头研究,这上面可不是罪案资料,更不是什么枪械性能简介,也许该庆幸,没有人看见他们一起研究儿童专用退热药片的样子。
吃过药之后尼尔非开始熟睡,出了几次汗,在这非常时期,谁也不希望尼尔非的感冒造成什么不必要的意外,不得不临时成为家长的两个男人时不时会去看看他。
因为来回太多次,最后费斯顿拉着风展诺,“今天也没什么事,别做你的运动了,过来吧。”
他向他伸出手,两个人一起躺到床`上,就在尼尔非睡的大床两侧。
感受到床垫的凹陷,发烧的孩子梦呓了几声,风展诺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午后很安静,已经用过午饭,除了尼尔非的感冒和发烧,眼前似乎没什么必须解决的大问题。
费斯顿的手臂从尼尔非的头上越过,“过来点。”
听到压低的声音在空气中微微震动,风展诺半靠在床`上,收回目光半闭着眼,“别在这里招惹我,你想把他吵醒吗?”
“他不会醒来的,他吃了退烧药。”费斯顿的手搭上他的肩膀,语调更加低沉,却笑着说,“还有,我只是想这么抱着你而已。”
看到费斯顿揶揄似的笑脸,风展诺猛的靠过去,捧起他的下巴,低语,“但我想的可不是一个拥抱。”
在尼尔非的头顶上方,一个温热的吻进行了很久,温暖而热烈,费斯顿收紧手臂,两个人都往对方那头倾斜着身体,这个吻就像发烧了般充满热度,却没有激烈的焚烧开来。
尼尔非就在他们中间,这点他们谁都没有忘记,所以只是延续着这个吻,延续唇齿间的感受,时钟慢慢走动,一个指针一个指针,像蜘蛛优雅的迈着长腿,一切都很安静,除了亲吻。
一个普通的午后,指的就应该是今天,暂时没有危险,也没有不知名的敌人的陷阱。
“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联调局,那时候如果你也不是杀手,你会想去哪里?”仿佛有看穿人心的本领,又或是默契这个词的可怕之处,费斯顿问出了风展诺刚才想的问题。
“地方太多了。”手臂靠在在尼尔非的枕头上方,放松的手指碰到费斯顿的,无意识的摩挲着,“我现在还不想去考虑。”
顿了顿,他轻笑,“我不让自己考虑。”
谁知道一个杀手能活到什么时候,费斯顿似乎从他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自嘲,淡淡的,无所谓的,将来那不是一个杀手需要考虑的东西,他们总是活在当下。
他只回答了一句,费斯顿也没有再问,他握住了他的手,像是占有般缠住他的手指,紧贴他的手心,皮肤在枕头上方碰到床单,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当时尼尔非还听不懂,也不明白这番对话背后有多少没有说出口的复杂情绪,他只听见轻轻的声响,现在回想到那天,他才懂得费斯顿当时的感受。
当时的他应该是睡着了,在睡梦中听见他们的对话,也可能是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他能从周围感觉到人的热度,但发烧让头脑昏沉,他闭着眼睛,又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像在做梦。
他不该记得那么清楚,记忆里的画面却如此真实,仿佛亲眼所见,而事实上他只是听见而已。
风展诺翻身下床,床垫弹起,然后又恢复了凹陷,他回来了,有股威士忌的味道,还有杯子的玻璃声,“来一点吗?”
酒杯里倒了半杯威士忌给费斯顿,风展诺慵懒的靠在床`上,“我喜欢微醺的感觉,不过很少让自己这么做,那太危险了。”
“有我在你可以放心的去醉。”床垫动了动,费斯顿似乎在笑,很有厚度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像是在天边,“反正今天你什么都做不了,我既然要看着他,再多看着你一个也没什么关系。”
“这可是你说的。”举杯,风展诺笑着喝下一大口。
“是我说的。”酒渍从唇边淌下,费斯顿的手指从他唇上擦过,不错的威士忌的味道,还有一些来自风展诺唇边的余热。
他的酒量很好,好到除了起初佯装的醉意之外,费斯顿再也没有见过他喝醉的样子,保持清醒不是难事,难的是永远都保持清醒。
威士忌的辛香慢慢散开,杀手放松心情,倚着身旁的警官,慢慢的的喝着,他不急于让自己醉,而是享受这个过程,空调的温度早就被调高,酒精也发挥着作用,头上微微冒汗,整个人也懒洋洋的。
“够了,过来躺一下。”下了床,费斯顿绕到另一边,把微醺的杀手揽到怀里,拿走酒杯。
时钟还在滴答滴答的走动,床垫摩擦发出的声响细微,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里,尼尔非再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那两个人似乎也睡着了,空气里只有平稳的呼吸声,又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又要沉入睡梦中。
从没关紧的窗户里吹来一丝微风,午后的阳光淡淡的,时间是混沌的,一片安宁。
“我爱你。”有人闭着眼在床`上说。
“我也爱你。”有人这么回答。
就像一句问候的话语,他们的对话并不激烈,平淡的,没什么特别,但偏偏至今都令人难以忘记,那个午后,除了威士忌的香气,还有水果的甜味散布在空气里,尼尔非还记得当时他往被子里钻了钻,仿佛所有的噩梦都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