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你也觉得所谓‘犯人’是存在的，是吗？”
    琼斯医生点头，说：“这明显是一种大脑控制术，把我拉到幻想世界里，让我在昏睡中身体各部分的机能渐渐丧失，最后死去。我怀疑这是一种比普通催眠更深层次的深度催眠。”
    凯伊点头，说：“琼斯医生，你觉得有人把你催眠了，然后把你的意识引到由他设计的幻想世界，是吗？”
    “虽然这听起来有些痴人说梦，但我确实是这样认为的。”琼斯医生说：“当然，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可是，据我所知，催眠必须要与被催眠者接触吧？”凯伊问。
    “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我——我……”琼斯医生说着，眼皮变得沉重起来。
    “别睡过去！琼斯医生！”凯伊用力晃着他的胳膊，但于事无补，他很快就再次昏迷了。而他的灵魂，也在瞬间消失无踪。
    凯伊叹了口气，只能看着他的灵肉结点逐渐扩大变薄。但是默默看着事态往她不希望的方向发展并不是她的风格。她站起来，拿起琼斯医生的车钥匙，离开医院，开车去了琼斯医生的诊所。
    诊所停车场是一个地面停车场，并不大，被灌木丛包围着，有一个入口和一个出口，里面停了大约三四十辆车。
    凯伊把警车停在入口处，向管理员出示了自己的警员证，然后走进了停车场。
    夜晚的停车场光线晦暗，光源只是四根暗色水泥电线杆上的钠光灯。琼斯医生关于车后座上传来笑声的描述，使凯伊不由自主地看向每辆空车的后座——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本来就应该没有人啊！
    意识到自己正在渐渐被恐惧攫住，凯伊在原地站定，深呼吸两下，驱除脑中被肆意渲染的恐怖幻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径直往琼斯医生的停车位走去。
    “呵呵——”女孩子清脆如银铃的笑声突然划破暗黑的夜色，凌厉地震颤着她的耳膜。
    “谁？出来！”凯伊大喝着，一手扶在腰间的枪上。她环视四周，但停车场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她屏息凝听，也听不到一丝脚步声。
    ——幻听吗？
    突然“啪——”的一声，她旁边的电线杆上的灯泡爆掉了。凯伊看过去，电线杆上什么也没有。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确定周围没人后，凯伊快步走向琼斯医生的车，打开车门和内灯，仔细查看后座的缝隙和坐垫下是不是有可疑物品。但是，什么也没有。
    仔细地搜查过几遍后，凯伊有些累了。她坐在车后座上，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午夜一点多了。一阵困倦袭来，她闭上眼睛，用食指和拇指揉捏了一下眉间。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车前窗的扫雨刷下赫然夹着一张白色的纸片。
    ——是谁？在什么时候把纸片夹在那里的？
    凯伊的头“嗡”地响了起来，神经也立刻绷紧了。她没有片刻迟疑，打开车门走出车子，环顾整个停车场，但是，仍旧一个人影都没有。她取下那张字条，上面仍旧是一些她看不懂的文字。
    “我知道你是谁。”凯伊高声说：“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你出来，我们可以谈一谈。”
    “警官，你在跟谁说话？”远处停车场管理员朝她挥着手，高声问。
    “哦，没什么。”凯伊摆摆手，走近他问：“自从我进来之后，还有别人进来吗？”
    管理员摇头说：“没有。都这么晚了，一般不会再有人来了。”
    “那这个停车场最近有没有亚裔女孩出入？”凯伊又问。
    管理员耸耸肩，说：“我们这里亚洲人很多。”
    “有没有十四五岁左右的女孩？”
    “这个，应该有吧，没有印象了。”管理员摇头说。
    “门口有录像吗？”
    “有，我去给您拿。”管理员说着，转身往门口走，又问：“我们这个停车场出了什么问题吗，警官？”
    “没有，只是例行检查。”凯伊淡然说。
    “例行检查？”管理员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怀疑。
    “嗯，只是例行检查。”凯伊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管理员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凯伊不想跟他多做解释，在管理处拿了录像带放进包里后，跟他告别时，她的眼睛无意间扫过墙上的挂钟，有一瞬间，她惊呆了，随后不自然地笑着说：“你的钟，不准吧？”说着，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表。
    ——和墙上的挂钟一样，四点三刻。
    “我的钟每天都会校，警官。”管理员看了一眼挂钟，对她说。
    “我进去四个小时了？”凯伊惊讶地问，在她看来，最多不过一个小时罢了。
    “所以我刚刚才好奇进去看看你在检查什么，警官。”管理员说着耸耸肩，又奚落她说：“您这午夜的例行检查，拖的时间还真够长的。”
    “我——”凯伊不知道该说什么，三个小时的时间怎么可能就这样突然消失了？
    “再见。”她仓皇说着，匆忙跑到警车里。
    坐在驾驶座上，凯伊揉着太阳穴，回忆着自己刚刚的经历，寻找那三个小时是在什么时候无端消失的：一定是在我坐在琼斯医生的后车坐上之后，因为那时我看过手表，只有一点多；而且是在我遇见管理员之前，因为他说过，发现我在里面呆了四个小时，因为好奇才进去找我的。那么，那三个小时无端流走的最有可能的时间是：当我坐在后车座上，因疲惫而闭上眼睛，用双手揉捏睛明穴的时候！我以为仅仅是一瞬间，实际上却过去了三个小时！如果是这样，就能解释那张字条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了——一定是在那三个小时里，有人把字条夹在了挡雨刷下。那么，那三个小时我在做什么？难道——坐在琼斯医生的车后座上睡着了？
    想到这里，凯伊顿时冷汗淋漓。她立刻驾车回到警局，把那张字条传真给牛津大学的汉语教授，然后因为非常困倦就趴在警局里的办公桌上睡了一会儿，直到早上八点半，同事们都来上班，把她吵醒。她看了一眼传真机，翻译已经过来了：我们来做个游戏吧？看你是先找到我，还是先睡死过去，怎么样？
    看到这句话，凯伊的头涨得有两个大——难道，我也被那个犯人盯上了？不行，一定要找到他！
    接下来，凯伊努力抗拒着不断袭来的困倦和疲惫，看了一遍停车场的录像，根本没有她之前见到过的那个女孩的影子，偶尔出现的亚裔女孩，要么太小只有六七岁的样子，要么太大，已经接近二十岁。
    ——到底怎么才能找到她？我掌握的信息太少了。
    这样想着，凯伊用手支着下巴，愁眉不展，突然，她的嘴角露出一抹笑。
    ——既然这样，与其拼命抗拒，倒不如就顺从他，进入他的世界吧。直接与罪犯接触，不正是逮捕罪犯最直接最快捷的方法吗？
    **********************
    天色是蒙蒙的黑，水汽混着柔风。面前一望无际的水域，波澜不惊。
    “刘季在位十二年，以始皇三十四年，于南山得一铁剑，长三尺，铭曰‘赤霄’，大篆书。”女孩凄茫的声音传来。
    “你是谁？”凯伊站在岸边大叫，她知道她已经来到犯人的世界了。
    似乎有什么破水而来。雾气渐重，直至伸手不见五指。
    “呵呵——”女孩如银铃般的笑声不知从何处传来，让人眩晕。
    “出来！”凯伊高声喝道。
    “高祖斩白蛇剑，十二年一加磨莹，刃上常若霜雪。”女孩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凯伊立刻转身，迷雾中，辨不出人影。
    不知是什么花的香气，浓得让人眩晕。
    “赤霄，斩蛇也。”声音戛然而止，冷风突袭。
    “我知道赤霄是一把古代中国的剑！”凯伊喊着，“我知道你是那个亚洲女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伦敦？为什么要杀人？我知道你不是亡灵，因为我看到过你的灵肉连结。作为一个人，让那么多人的灵魂备受煎熬，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要残害人类？”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赤霄。”女孩说着，浓雾散开。凯伊看到她正站在自己面前，身穿一袭红色唐装，正是那天见到的那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