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死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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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杯被牧阿苏狠厉地摔个粉碎,空气由于劲道强猛的波荡产生小小的风声。
牧阿苏此番回归本来心情甚好,二度跟老爹上前线收益良多,心盼继续有机会对他以后独自出征打好必要基础。谁知,刚换好正妃衣服准备去见昭罗时竟听正阁的宫女说对方小产,喜悦的面容霎然垮塌,接踵将至一片惊惶无措的焦急。询问昭罗为何有碍,得到回答的同时感觉血流逆流直冲脑顶,紧握的双拳不断颤抖暴显一条条青色脉络……
一路狂跑到西苑,推开牧昭罗房门的瞬间,不知怎地,淤积于胸的岔气竟被另外种悲伤情绪替代。他僵硬的步伐一点点迈向床边,昔日朝气灵动的妹妹躺在床上双眼失神的直望屋顶,口中默默念叨什么。须臾,一颗晶洁的泪珠泌出她的眼角顺脸颊滑落颈后……
“昭罗。”牧阿苏坐上床沿温柔地抚过她额前散乱的发丝,轻唤小妹的名讳。
稍微回神,牧昭罗先是静静看了看他才喊道:“……姐姐,你回来了……”
“告诉我,怎么回事?”握住妹妹坦露在外的手,他眼眶逐渐发烫。
牧昭罗说不出来,只是伸手环抱住对方的肩膀靠上去将脸躲在暗影中,双唇全是哭意的蠕动,越来越多的泪液渍湿他的衣领。
“昭罗,别难过了,有什么统统告诉我啊?”用拇指抹掉牧昭罗又涌现的泪,心疼的看着她红肿不堪的眼睛,无法想象昼夜以泪洗面的她多么痛苦!
安慰般拍抚妹妹的后背,希望她慢慢止住悲泣……
“殿下实在太偏爱虹姬了!窈姬妹妹的孩儿被她害死居然还让她那么潇哉,连冷宫都不用进!真没天理!”随即鱼贯而入的女人唧唧喳喳不停研讨,察觉牧阿苏并不厌烦她们打搅便无忌惮的继续。
“对啊!连妹妹这种温柔的人虹姬也能下手,弄掉尚未出世的胎儿心真够毒辣的!可怜的孩子跟娘连面都见不上。”抓住机遇,桃姬见缝插针刺激着两姊妹。
桃姬确实很成功。抱紧颤抖得更凶的妹妹,牧阿苏转头看向她们的瞬间唯一露出面纱的眼瞳散射没加掩饰的残酷杀意将所有人刹那骇慑——“那女人在哪!”
“……在……在她自己的寝阁,等殿下尔后发落。”极度凶煞的丑女正妃简直吓死人,桃姬结巴很久才讲完完整的一句话。
牧阿苏听闻收敛眸中凶光,回头安抚妹妹先好好睡一觉,自己待会来找她,等牧昭罗劝留,飞快起身踏出了房间,刚刚还感心惊肉跳的女人们又一副看好戏的谄笑样跟在他后面。
颜文姬开始也让牧阿苏威慑到僵硬全身,但他冲动似要为牧昭罗讨还公道的行为实为傻瓜,对自己而言正中下怀相当有利。平淡观望一切的她瞄瞄还懵懂不知状况的牧昭罗,微微弯起了唇……
旭唯被下侍通报太子妃知晓窈姬流产后大发脾气前去西苑,直觉对方会闹腾些什么大事出来,按按太阳穴,百般无奈地放下手里的书,深锁眉头再难静下心读它:前几日,虹姬给怀有身孕的牧昭罗喝下堕药,胎儿不保!盛怒之余立即想将虹姬打入冷宫,可她极力辩解跟她无关;细细思量旭唯也觉此女没理由笨到众矢指对时做这种蠢事,下令把她锁在寝阁内,宫人只能送三餐不准服侍,连梳洗也不行。如此条件纵然天大的不愿虹姬都得服从接受,等太子纠察清楚再行发落。
还没丁点头绪只知从牧昭罗小婢雪儿处端来的药,盘问过那小婢不过她表示毫不知情求旭唯明察,药确实一直由她送可那天被虹姬半路截走,孰料出了大事。旭唯狐疑的打量拘谨低埋脑袋的雪儿,不像有毒害妃子的胆,而且虹姬更有前例在先。
乱烦的叹气,心忖线索太少,所有证据又指向虹姬一人具备嫌疑最终是必须依罪打进冷宫。
相处近半年,牧阿苏的脾性旭唯基本抓拿得准,发生这件事估计他肯定会闹翻天!所以当太子赶到西苑时正上演牧阿苏揪紧虹姬头发猛力把她拖倒在地的一幕……
“住手!”旭唯大声制止他接连的凶行,恼火地上前拉住牧阿苏的手,“你来西苑闹什么?!”
甩开连亲骨肉也无能保护的阿斗,牧阿苏胸腔中熊熊烈焰焚尽怨气后反而冷却,并非恢复理智而是心绪抛上另一个耸荡的高峰——
“闹?”干笑几声,牧阿苏低头俯视被拖倒在地惊怕万分的女人正用求救的眼神渴望旭唯,豆大的泪珠接连滚落,若非媲美罗刹鬼的自己气压威震她,大概早就哭嚎起来。“对你而言确实是闹……”牧阿苏松开一团凌乱的黑发,得到自由的虹姬立刻赶快向后缩爬……
没未想过本身会如此粗鲁对待一个柔弱女子,牧阿苏不知怎么形容破戒后的情绪。他迈近太子,面纱随说话的气流起伏:“太子殿下女人众多,对你而言一个女人弄掉另一个女人的孩子再正常不过,孩子你会有很多,所以不必在乎夭折几个;对牧阿苏我来讲,昭罗却是唯一的小妹,自得知怀有身孕她真的很宝贝肚里的孩子,期盼早点做娘亲!嫁给你后她恪守人妇美德,不说三道四不暗地使坏,但善良终究不得好报,失去孩子居然连公道无路可讨!太子殿下多喜欢美人我不清楚更不想清楚,总之——今日没有交代,我绝不善罢甘休!”
牧阿苏凑在旭唯耳边低语的一席话刺激得他脸色阵阵青寒:“如何交代?本殿宣布过会彻查,你难道就不能等待答案?”
“那殿下有查到可疑之处?牧阿苏要求不多,孩子已经没了,要这女人偿命也没必要。”停顿片刻,他走到倒坐地面的虹姬跟前,居高临下睥睨她:“我只要她向昭罗下跪忏悔所犯的罪孽!”
用心听完牧阿苏的要求相反令虹姬不若开始般怯怕,发呆间又突然惊醒;攀附着周遭的桌椅慢慢不稳的站起身,朝向牧阿苏高声抗议:“……我……我没做过为什么非要我跪下请罪!不是我做的!”虹姬恣肆却耿直,没做过的事死都不会承认!
“侍女亲自煎熬的药被你强端去,除你还有谁?你有本事便给我讲清楚,不承认你就自己澄清!没关系,只要你证明自己清白,让牧阿苏我给你下跪请罪跪到你高兴全无怨言!”
按照虹姬的意思又传雪儿问话,在众目包围中雪儿局促道是虹姬从她那拿走药然后出的事。悲愤的女人好想扑过去掐死谎话满篇的小婢,现实不允许她这么做唯有磨牙尖吼:“我跟你有何仇?你非得害我!”
雪儿强迫慌张的内心淡定,轻声答复:“娘娘你的确强行抢了奴婢煎的药,奴婢没诬陷你;而且窈姬娘娘待奴婢如亲人,奴婢万万不敢做这天打雷劈的胡为,不是娘娘难道还有第三个人碰过药?”
“你——”
“……姐姐。”本应躺在床上休息牧昭罗竟然跌跌撞撞地赶来虹姬的寝阁,牧阿苏见状快跑过去扶住虚弱无比的她,“你太不听话了,不好好休息过来做什么?”
牧昭罗靠在他身上满副不安的瞧瞧旁边的旭唯,说:“姐姐,算了吧!这样对大家都不好,是昭罗与孩子缘薄。虹姬她……可能一时鬼迷心窍,那天我们聊天聊得很开心,说了很多话……她还知道我喜欢的花,我甚至以为我们可以当好姐妹的……以后不相往来就行了。姐姐算了。好吗?”
看着小妹诚心恳求的眉目,牧阿苏眼眶再度发烫:怎么有人会狠心伤害善良纯真使人怜惜的你呢?因为你拥有太子短暂的宠爱还是腹中的宝宝?牧阿苏突然想知道旭唯此刻的模样会不会也有怜惜存在,但他实在没勇气去面对那个令他感觉无比憎恶的男人!
“——呃!”虹姬如同觉悟似的瞪圆眼睛。想到了!其实她做的一切是掌握在某人手中的!惊诧的扭头斜视寝阁一角站着的一群女人,没错!颜文姬。是她跟自己说亲自去向牧昭罗澄清推人的误会、是她告诉自己小婢每日送药的时间、是她把对方喜好的东西统统透露给自己!太清楚了,会不会太巧合?亦或者刻意的巧合!“是你!你害我!”
女人们发觉虹姬恼怒的看朝她们这边,全部疑惑且不约而同的侧瞄着桃姬,西苑谁都知二女间不和睦再加推人事件一时竟悉数感觉虹姬所指的对象乃桃姬。
“怎么看着我?”不能怪桃姬自作多情,周遭一大堆怀疑眼神着实有些招架不住,恨恨地回瞪让自己遭怀疑的虹姬,“关我何事!”
“是你!”不理会桃姬的嚷嚷,她走向她们,愤恨怒视站在最后面的颜文姬。颜文姬冷淡的目光扫过样子狼狈衣装凌乱的女人,勾动唇角泄露隐藏的快意。春日般的笑容刺目而扎心,原来颜文姬如此可怕!
虹姬忍受不住心中冲动,非常想去给她两耳光。刚走两步惹得桃姬以为她要对付自己,先下手为强的绊住她;虹姬行动不便,使劲将桃姬撞倒在一旁的花桌边。胸口抵在桌沿很痛,看着桌上摆放的茶水桃姬想也不想的拿起一杯就转身朝虹姬的脸泼去……
“颜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正在虹姬要质问颜文姬的同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虹姬被茶水泼溅的脸赫然变红发肿,继而像急速升温似的有少少气体飘散,白皙柔嫩的肌肤仿佛正被无形无影的东西腐蚀,烂掉表皮曝露出血淋淋的鲜肉,血水汇成丝丝细流向下滴落……她捂住败坏的脸流泪,盐咸的泪经过混血凹凸的筋肉加剧她无法承受的痛苦!
诡异又突然的画面吓坏了虹姬身边一群女人,她们惊叫的声音不比疼痛万分生不如死的受害者小,统统心有自危退离她很远。
牧阿苏惊慌尽显,紧忙去检查她的伤势:整张脸几乎被蚀烂恐怕已再难见人,随后拿起桃姬泼她的茶杯嗅闻感觉没有毒物在里面……怎么回事?“你还不宣太医来给她看伤!”牧阿苏面向旭唯大喊,不过旭唯仿佛也被吓呆,不可置信的将视线停驻在那由美丽骤变恐怖的人脸上!
没用的家伙!牧阿苏咒骂道,叫不动太子只好让门前守候的宫人速传太医来西苑。
十指触碰自己的脸,好多坑坳,虹姬没照镜子却也意识到什么毁掉无法补救!无助含泪仰望太子,盼望他能给她一点点安慰;可往昔引人怜爱的模样由现在这张烂脸演绎只会说不出的狰狞,旭唯有些发怵,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虹姬不敢靠近,只伸出手希望太子能到她身边,奈何对方依旧无动于衷,保持惊震畏惧的神态。
女人慢慢扭头向左方的琥珀屏风瞧去,模糊的轮廓刹那间让她万念俱尽……
蹙紧娥眉,此刻涌溢出的泪水只空余绝望。她的脸完全毁掉了、她引以为豪的容貌毁掉了、她失去了留在王储身边的资格!在场人的眼中她成了怪物,连太子对她也避如蛇蝎……
“哈哈哈……”她放声尖笑,配合血肉模糊的面庞宛若索命的厉鬼,“最是无情帝王家!虹姬美貌不复,让殿下受怕,刚才竟还想再得殿下慰藉真是我痴心妄想。殿下不需要我,如今丑恶的女鬼就该回到她该去的地方,殿下——”当即发疯似的用头直冲撞向房柱……
来不及制止这女人的行为,牧阿苏眼睁睁地看着她血溅宫闱。
尚未立即断气的虹姬身体抽搐着,瘫靠在柱边,用尽最后的力气说:“……没人……相信我……但我没……做过的死也……不认……”搭耸的眼皮快张不开,留恋的望着旭唯她这生唯一的男人。过后恢复成一贯骄纵的姿态,蔑视瞥向之前那群女人不知对谁下狠言:
“……你赢了……我先……下去……等……你……”
言终,虹姬缓缓闭上了双眼。
经受不住眼前打击,刚流产的牧昭罗顿感眩晕袭来,眼白一翻即要昏倒在地还好让牧阿苏及时抱住。怀中拥抱昏厥的小妹,内心一片懊恼,自己莽撞的性格究竟做了多少错事?他只想弄清真相并非要逼死谁,不允许亲人受伤害的念头令之蒙蔽理智的判断!他怀疑过虹姬但他更多是觉虹姬有同谋,现在一条人命的消逝很大程度由他牵引……
想到虹姬至死否认害昭罗孩子的事,牧阿苏有种自己才是凶手的错觉!看着身边还完全陷进呆滞的旭唯,他复杂的心情没能力理顺了。
吓坏的侧室们纷纷逃出虹姬的寝阁,她们没搞懂虹姬最后的话究竟对谁而说。个个忧虑不堪,桃姬尤为焦虑,虽然对方为何毁容还是个谜,可茶是她泼出去的该不会就指她吧?天啊!
与心思焦虑浮躁的大家迥异的只有颜文姬一人,她冷漠的瞟眼倒在房柱旁逐渐失温的尸体便顺人潮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寝阁,颜文姬把一个香囊装着的浆白色粉末倒进花架上的盆栽中,浇上水等它沉积下去:石灰这种东西对她来说不难找。在太子下令把虹姬禁足侯查时她便命人偷偷往对方的睡枕上播撒了些灰末,夜夜就寝粘上满脸也很正常,桃姬无意识的配合真帮了大忙。不过谁泼茶都无所谓,虹姬终究是死了。
拨弄下盆栽的茎叶,颜文姬温柔的展颜轻盈旋身去陪伴两个小孩——
如果真有地狱,我一定下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