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播:胤禟番外 胤禟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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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节,太子在毓庆宫代皇阿玛设宴,兄弟们表面上一派融融和煦,其实哪个不是各怀鬼胎?八哥大约想着咱们的大事进展顺利,心情不错,居然跟太子二哥推杯换盏,喝得春色满面;十弟更是胡吃海喝,勾着五哥的脖子说起笑话,有意无意的把五哥自以为办得神不知鬼不觉的一件事抖了出来,吓得五哥脸色都变了。
我很不耐烦,有意思的是,四哥似乎比我还不耐烦:时常出神就罢了,偶尔,脸上还浮起一个恍惚的微笑。
看看他,我只能一杯接一杯的给自己灌酒。果然,一向最沉得住气的四哥,一向最爱与太子示人以亲厚的四哥,居然第一个坐不住,筵席刚刚结束,他就在所有人之前,匆匆走了。
“……九哥,那丫头虽好,不见得人人都像你这般想着吧……哈哈……何况是四哥这种不解……不解……风情的人呢……”十弟搭着我的背,嘻嘻哈哈的说,舌头都大了:“不然要是我……还等着她留在书房……独自、寂寞……寂寞………良宵?嘿嘿,嘿嘿……”
“十弟喝多了,赶紧回府去歇着,当心明儿早朝起不来,皇阿玛问着!”
八哥“扑哧”一笑,指着十弟向我说:“十弟到底还是个小孩子,那样也算善解风情?九弟你也喝得不少了,这也值得你胡思乱想?四哥准是有什么事儿惦记着呢,不然,他要是新纳了妾室,我们准会知道的。”
“哎?八哥,这说的又是四哥府上那个丫鬟?我都听你们说起好几次了,九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八哥你跟我说说……”年轻好奇的十四弟忙忙的追问。
“呵呵,这有什么好听的……”八哥心情果然不错,笑眯眯的携过十四弟的手:“当日我们去四哥府上……”他居然真的给十四弟细细讲起这个故事来了。
他们在说什么?笑什么?他们根本不懂!——我就是知道!四哥一定是回去找她了,一定是在筵席上还想着她,除了她,还能有什么情况会让我们那个四哥如此反常?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从来没有过!
她是四哥府上的人,四哥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她,一想起这,我就怒从心头起……这世上怎么可能有我想要,却得不到的好东西?!
我想要她。
康熙四十六年冬天,随皇上巡幸热河,虽然一切都进展顺利,八哥仍执意要我随他一起住,便于通消息,十弟不肯落下,也赖着一起住在八哥的旗云山庄里。
其时,皇阿玛对太子的猜忌日深,父子二人时常话不投机,此行到热河之前,先更换了他老人家自己身边的禁军不说,还把太子身边的心腹侍卫一起换了。更不用说,接见蒙古各藩王公时,皇上居然弃太子不用,却点名要八哥代御驾前往。八哥与除了喀尔喀之外的蒙古各部一向都有来往,其中个别部族,还关系甚密,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皇上不但不因此有所避忌,反而干脆顺水推舟……
如今想来,八哥回来后赏了一夜雪的兴奋,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皇阿玛是器重八哥,真心想看看这个儿子的才能?或许,有那么一点。但更多的,是试探各方反应,为自己深不可测的下一步做谋划,同时,也把八哥推向了风口浪尖……
“八哥九哥!你们猜我看见谁了?”十四弟笑嘻嘻的走进来,居然还顺手夺走我面前小几上的热茶一饮而尽。
“我陪着八哥赏了一夜的雪,眼巴巴熬到天明,你就来抢我茶喝?”我打个呵欠,瞪他。
“呵呵,一杯茶什么希罕的,九哥,你要是知道我总算见着了哪位人物,只怕送我一车好茶也值得。”
八哥虽思量计较了一夜,却依然神采奕奕,看着十四弟微微笑。十四弟果然藏不住话,乐呵呵的告诉我们:
“我见到九哥念念不忘的那个凌儿了!”
“什么?她也在热河?你昨天去四哥狮子园了?”我猛的坐直了身子。
“不,你们再也想不到,我是在那儿见到她的。昨晚,快近半夜了,在塔古寺后头冰天雪地里,而且,四哥不在,也没别人,就凌儿和十三弟两个。”
“他?他大半夜的,带着凌儿做什么?”我不由得站起来,大声质问。
“这个凌儿,和那两个男孩子一样,是四哥书房伺候的,既然他们都来了,那个瘸子书生一定也来了——四哥这次竟是有备而来?”八哥低声念叨着,也坐不住,站了起来。
“我不管还有谁来了,十三弟带着凌儿,他们两个在外头做什么?”我盯着十四弟问。
“你还见到些什么?十三弟每次来热河,都要去塔古寺祭拜敏妃娘娘,这次,他们可有说起别的什么?”八哥也认真的看着十四弟问。
十四弟轮流看看我们这两个哥哥,哈哈一笑:“这下,一车好茶值得吧?不过九哥你也恁的多情了,就记得美人儿,瞧瞧八哥关心的是什么?要说昨晚遇见他们,还真没什么要紧的话,我倒是对那个凌儿印象深刻……”
我和八哥听他细细描述了前夜情景,一时都没有说话。
“……呵呵,九哥,这丫头怨不得你惦记,现在我都怪惦记的,想想都遗憾,那天怎么就没福跟你们一起听她唱‘蒹葭苍苍’呢?”
“大丈夫快意恩仇?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哼……”我无法否认自己的意外,听上去,这样豪气干云的言语,是那个月下练琴的柔弱女子说出来的?她居然能劝解我们那个十三弟。
“原来十三弟为上次户部的事,至今仍觉深受挫折,四哥想必也是一样的,咱们虽然算是小胜一局,但这样看来,四哥已经因此十分警觉了……”八哥看上去比我还意外:“和四哥的不声不响相比,我们未免太招眼了些。”
八哥严厉的看着我们:“咱们要仔细了,眼下,太子都好说,最要防着的,竟是四哥和十三弟!”
二哥做太子也做得够了,四十年,该知足了,谁叫他一生下来就是太子呢?众目睽睽、众矢之的,所有人都瞧着他、所有人的心思都围着他,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事累积在一起,他受得起才怪!虽然之前为了他,皇阿玛连索额图和明珠都扳倒了,但滴水穿石、众口铄金,多少人从多少年前就开始明里暗中下的药,总算要生效了。
现在想来,那时我们的踌躇满志春风得意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们办得再顺利又如何?前有太子覆辙,后来就是我们。螳螂捕蝉,谁知竟是给黄雀作嫁衣裳?呵呵……这就是我们的好皇阿玛,好兄弟,好爱新觉罗一家!
太子的昏聩让我们很快抓住了一个机会,皇上与太子发生龌龊,离开行宫狩猎解闷,八哥亲自临了一张十三弟模仿太子笔迹调兵的手谕……
太子被废,十三弟只被关了几天,精明的皇阿玛什么也没说,将他放了出来。我们依然不知检点,推举八哥立储的事情在我们的闷头煽动下,一时闹得全天下沸沸扬扬。
木秀于林而折,八哥不但没能如愿立储,反被皇阿玛斥责,险些招祸。仿佛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我那时才意识到,皇阿玛他老人家怕了!怕的就是我们如此一呼百应,满朝归心!
康熙四十七年春天,八哥经此惊涛骇浪,愈加深沉,虽然他总是忙着温言安慰我们兄弟,安慰那些因支持他而受到皇阿玛猜忌甚至贬斥的大臣,但他眼中的阴影日深。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这已经不再是我们自幼就无法无天玩惯了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