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终章 转眼千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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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宝九年,太祖皇帝驾崩。噩耗传来,文武百官均震惊不已。而更在朝中掀起喧然大波的,是太祖皇帝的遗诏——传位于晋王赵光义。
宫里对外宣称,皇帝是遇到不治之症。然而知道真实情况的,却是极少数的人。这极少数的人里,就包括我。天知道这给我惹来的多大的麻烦。
当时大宋正是建国之初,加上征伐多年,在兵力上无法对抗骁勇善战、举国皆兵的契丹人,只能处处忍气吞声。
好在大宋毕竟是天朝大国,辽国还不能一口就吞下它,如要灭宋,必也要付出惨烈的代价。于是,辽国要入侵,只得用计。
可惜,一切并不如他们所愿。他们没想到,足以有实力一争皇位的秦王,竟然承认了那份“遗诏”。屯居于汴京城外的数万兵马,一夜之间,便解甲归田。汴京的百姓,也终是松了一口气。一场家门口的血战,因秦王心中的一个仁字,被及时地避免了。晋王得到的是皇位,而秦王得到的则是民心。辽国想要引起大宋内乱的诡计,也以失败告终。
在丞相赵普劝谏下,太宗皇帝效仿当年太祖皇帝优待柴氏遗孤之事,封秦王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即日上任;燕王则为武功郡王,镇守边疆;刘太尉致仕,回乡颐养天年……
至于我,从一个平民,飞上了枝条成了郡主,又得到皇帝的指婚,平时就没少被那些王公贵胄的千金们嫉妒。她们本以为我这回该失势了,等着看我好戏的时候,没想到我又“傍”上了辽国的钻石王老五,那个是恨啊。
唉,有苦说不出啊……
——摘自秦雨之《我的北宋之旅》
浩浩荡荡的队伍,簇拥着一辆马车,渐渐驶上了一座小山头。
“停车。”马车里的人吩咐道。
前方带头的战非举手一示意,整个队伍便停了下来。一个小侍卫小跑至马车前,听候命令。
“王爷。”樱妃担忧地看了秦王一眼。
秦王轻轻拉起她的手,两人一起下了马车。
战非看着他的王爷静静地走到一块高处,眺望远方,心中不由地有几分悲凉。
山上的冷风灌满了秦王的披风。不知是不是因为久处军中,原本俊美的脸上又增了几分英气,神色也变得更加威严。
樱妃跟随着秦王的目光,所见到的,是缩小了数倍的汴梁城。
樱妃心里一紧,面上却是淡淡的微笑。“王爷,我们还会回来的。”
战非握紧了拳头。什么山南西道节度使,根本就是一种变相的发配。当那个小太监跑到军营里来宣旨的时候,他就应该把来人杀了,把头送回给赵光义的。
可是王爷竟然接旨了,当天晚上,他就遣散了士兵,只留下了几百亲兵护卫,便走马上任。他真不明白王爷在想什么,那皇位应该是王爷的。
想到这里,他就狠狠地瞪了送行的赵普一眼。
而赵普像是什么都没看到,对着秦王拱了拱手道:“陕西路多风沙,王爷和娘娘住惯了京城,以后可要多注意身体。”
秦王点点头,“劳丞相挂心了。虽说地处偏远,陕西路的子民也是大宋的子民,小王断不会辜负当今圣上的信任。”
赵普注意到,即使说到圣上两字,眼前之人的神色也并无什么变化。看来经此一劫,秦王的性格又变得隐忍了几分。赵普不禁感叹,大宋的未来,还是掌握在这些年轻人的手里啊。
话说此时,汴京的官道上有另一条队伍,正向城门的方向缓缓移动着。队伍里的侍卫个个虎背熊腰,身背大刀,警惕地四下张望着。队伍里有两个穿着华丽、长相英俊的年轻人,一个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四个侍卫紧紧地簇拥着他,显然地位超凡;而另一个,则驱马走在队伍里唯一一辆马车的旁边,时不时弯腰与马车里的人说上两句。
“又是哪个大官出行的队伍啊?”围观的百姓们好奇地指指点点。
有个见过市面的不以为然道:“瞧他们的样子,要我说,绝对不是汉人,怕是哪个蛮夷部族派来朝贡的使节。”
这个人说对了一半,他们的确不是大宋的臣子,却也不是什么普通蛮夷部族的使节。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便是大辽手握重兵的五王子耶律弋青,而在马车旁边的那人,便是大辽最得宠的七王子耶律穆云。而这,便是他回国的队伍。
要说这契丹人在大宋,实在是老百姓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考虑到这尴尬的因素,也为了不找麻烦,耶律弋青下令秘密回国。而那些护卫的亲兵,也被分散成了几批,在前后接应着。
万花楼。
三姑扫了眼不远处的这队人马,轻笑一声:“来了。”
“我猜,那马车里坐的,想必就是秦公子说的那位姑娘吧。”三姑身后一红衣丫头随口说道。
“唉,不知道长得怎样呢。”另一青衣丫头身长了脖子。
“秦公子看上的女子,一定是美若天仙吧。”又一黄衣丫头撅着小嘴,一股醋味。
“反正,肯定比你美多了。”最后一个粉衣丫头轻轻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好了好了,姑娘们,打起精神来。”三姑吆喝了一声,“这可是秦公子亲自托的事,咱们可得办好了。”
“是,三姑。”几个小丫头甜甜一笑。
三姑望着越来越近的队伍,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还记得七夕的夺花魁大赛上,那位秦公子不论文采还是武艺,皆远远胜过其他的富家公子。不仅带走了她万花楼的头牌嫣月,还夺得了这里大半姑娘的芳心。想那位秦公子,虽说长得秀气文弱了些,但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而且满腹文韬,身手亦不凡。后来还听说这位秦公子身后极有背景,连当今的秦王爷也奉其为上宾。真可谓是人中龙凤。她手下的那些姑娘,想想秦公子吟诗时的样子就已经痴了,竟是平时接客都没了兴致。还有不少人抄了秦公子吟的那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贴在闺房里,天天看着那词发呆。
三姑也没想过像那样的公子会留恋风尘,果真,自从七夕一别,就再也没了秦公子的消息。
没想到前几日,秦公子竟再度出现在了万花楼里。
可是,别说她,就连那些姑娘也看得出,秦公子有一肚子苦事。
几杯酒下肚后,秦公子这才道出了原委。原来,秦公子未过门的妻子,竟是被人硬抢去了,于是伤感之下,来这万花楼借酒消愁。这话一出,顿时一群姑娘的芳心碎了一地。
秦公子连嫣月都看不上眼,想必喜欢的女子定是仙女下凡般的可人儿。姑娘们不甘归不甘,也只得认清差距,死了这心。
死心之后,便开始有人为那秦公子不值。竟然有人不知天高地厚,敢抢秦公子的娘子。有一个人出了头,顿时一群人纷纷响应。她万花楼的姑娘,虽说是风尘女子,但都是敢爱敢恨的。正是因为这个性,才吸引了不少喜欢尝鲜的客人,万花楼也才渐渐成了汴京第一青楼。现在知道有人棒打鸳鸯,而且其中一人还是颇受她们仰慕的秦公子,怎么能瘪得下这口气呢。
于是便你一言我一语,想出了今天这个注意。看着这群姑娘坚定的神色,看样子她们不把那新娘抢出,必是不会甘休的了。
也罢,三姑苦笑着摇摇头,谁让她脾气好,任着这些丫头闹呢。
“快走啊,万花楼四小花旦今天要抛绣球选恩客啦。”
“四小花旦?就是嫣月走后,成了万花楼台柱子的四个美人?”
“不管是谁,接到她们的绣球便是她们的恩客。”
“哇,那不是一个人有四个美人相伴?”
顿时,人群沸腾了,一传十,十传百,是男人的都往万花楼涌去。跑在最前面的是年轻力壮的。人老心不老的也想碰碰运气,骨质酥松的血管脆弱的当下就被挤的骨折的骨折,血管爆裂的血管爆裂。到后来,又冲进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婆娘,拎了她们的夫君挤出人群……
耶律弋青勒住了受了惊的马,皱眉道:“怎么回事。”
旁边的侍卫不屑道:“是汉人的女子在抛绣球。汉人女子竟用这种愚蠢的方式选夫婿,真是可笑。”
“换条路出城。”
“是。”
马刚刚才调了个头,后面却又涌来一堆人,堵住了他们的后路。顿时,这队伍进、进不得,退、又退不得,硬生生被堵在了大街上。
“殿下,怎么办?”几个侍卫摸了摸刀,“要不要……”
“罢了,我们等会儿吧。不要生事。”
“是。”侍卫们原地待命。
马车里的秦雨放下了帘子,心里暗笑。想不到这些青楼女子还真的挺讲义气的。只是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用耶律穆云的令牌,不知道是不是可以探视天牢的犯人呢?但愿李锦儿他们懂得随机应变。
“快抛啊!快抛啊!”人群已经等不及了,个个伸长了双臂,翘首以盼。
红衣丫头望了眼被堵在路中央的马车,得意地笑了笑,优雅地抛出了绣球。
“啊,抛了。”人群再次沸腾了。
只见那绣球,在空中划了个优美的抛物线,朝马车旁的耶律穆云飞去。
耶律穆云本能地接住了。他愣了愣,一时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个烫手山芋。
“啊,快看,在他那里。”
“快抢啊。”不知是谁一声喊,立刻提醒了还没缓过神来的男人们。
“是啊,快抢啊。”人们一蜂窝地拥了上去。
这下,原本在人群里尚能保持完整的队伍立刻就被冲散了。耶律穆云也被人流挤得离开了马车。
秦雨敏捷地跳下马车。
“小雨,你去哪里?”眼尖的耶律穆云一眼就看到了准备离开的秦雨,不由大喊,却因为手中还抓着绣球,又被人流挤得更远了。
秦雨迟疑了一下,还是回过头看了看他。
“不要走。”绝望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吵杂的人群里却显得微不足道。
“对不起。”秦雨终于决绝地别过头去,借着她小巧的身躯,穿过人群迅速地离开了耶律穆云的视线。
耶律穆云手里的绣球,被捏成了小小的一团。
“去保护七殿下。”
“是。”侍卫们立刻上前去驱赶人群。
耶律弋青随之对一旁的萧德使了个眼色,萧德点了点头,策马飞奔而去。
“我怎么觉得,马车里的姑娘这么眼熟呢。”红衣丫头蹙起柳眉。
“是啊,我也觉得,真像……”黄衣丫头歪着脑袋苦思冥想。
“真像秦公子。”青衣丫头提醒道。
大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这才叫夫妻相嘛。”粉衣女子一语道破。
“噢!”众人再次赞同地点点头。
李锦儿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坏了,要是没坏,他为什么会帮情敌呢?
虽然他不只一遍地跟自己说,他这是在帮美人,不是在救孟亦风。不过最后造成的结果还是一样的,人家双宿双栖,他却孤家寡人。
李锦儿摸了摸脸上与侍卫搏斗时留下的伤痕,暗暗骂了句脏话。他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呀,好在有耶律穆云的令牌,搞定了天牢里的侍卫后,靠着令牌有惊无险地逃出了皇宫,不然要是搭上了命,真是做鬼都不瞑目。
“孟亦风,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能成什么事?更何况你还有这么重的伤。”
一旁余桦着急的叫声,打断了正在一边摸脸一边问候那些侍卫祖宗十八代的李锦儿。
那个白痴,叫他不要说美人的事,他竟然还是说了。李锦儿瞪了余桦一眼,拦住了孟亦风:“你别去,美人说过会回来的。”
虽然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也没底。
“就是,秦雨那丫头可机灵了,一定会溜出来的。”倒还是余桦比较了解秦雨。
孟亦风用剑撑着自己的身子,艰难地向前迈了一步。他冷冷地看着挡在他面前的两个人。
李锦儿被他看得心里发虚,他觉得自己若是不让开,说不定真的会被他一剑砍死的。余桦就比较迟钝了,他还在滔滔不绝地向孟亦风解释秦雨一定会来的云云。
孟亦风已经一刻都不愿呆在这里了,一想到秦雨竟然答应跟耶律穆云回辽国,他就浑身发抖。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想秦雨去做任何违背她自己意愿的事。她应该是自由的,而不是被关在笼子里任人玩弄的小鸟。
“让开。”
李锦儿与余桦相视着摇摇头,无奈地让开一条路。
眼前的路再无阻碍,而前方的视线里,却隐约走出了一个人。
“雨……儿。”孟亦风一怔,一时间有一种如梦幻般的错觉。
李锦儿和余桦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顿时乐坏了。
“秦雨!”两人欢呼着跑过去。
秦雨再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泪,扔下向她跑来的那两个人,走到孟亦风的面前。
孟亦风温柔地看着她,方才冷冷的眼神仿佛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似的。
“你是个大傻瓜!”秦雨突然猛捶了两下孟亦风的胸口,哭着道。
“是。”孟亦风忍着伤口的痛,含笑着任她发泄。
“你是个大骗子!”
“是……”
“你还是个大坏蛋!”
“是……”
“可我就是喜欢你,怎么办!”秦雨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任由自己的眼泪鼻涕弄脏他的衣服。
“我也是。”孟亦风觉得自己的心快化了,他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儿,“雨儿,我爱你。”
“唉,真好。”余桦抽了抽鼻子,没想到自己个大男人,竟也会被这种男女情爱感动成这样。一转头,却见李锦儿泪如泉涌。于是上前拍了拍他道,“想不到师兄也是性情中人,不过的确很感人啊……”
李锦儿狠狠拍了下他脑袋:“感人你个头,我这是在伤心呢,你没听见我心都碎了吗?”
余桦龇牙咧嘴地摸了摸脑袋,却见李锦儿扭头就走,立刻跟了上去:“师兄,你去哪儿?”
李锦儿回头又重重地给了他个毛栗子,谁让他现在正是要发泄的时候呢。“当然走了,你让我留在这里触景伤情啊。”
余桦瘪瘪嘴,无奈地跟上,只是与他拉远了距离,怕又不小心说错了那句话,成了迁怒的对象。
“你走这么慢干什么?我教你的轻功你都白学啦!”李锦儿又转身踢了他一脚。
余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