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日。一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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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刘二正道客栈生意惨淡,这小二的活计做的清闲。见天渐暗,以他往日经验这等时候,般的不再有客人涉足这小店,起身正嵌着门板,便听得阵马蹄声直朝这方来了。
天色昏黑,刘二瞧不清为首那人的长相,但听他问了问房间,心觉这人声煞是好听,正欲答话,未料掌柜却忽的冲出直道有的有的,便将那一行人引了进去。到底也没见那人长相,刘二心下稍有遗憾,便去帮他们栓紧了马,掩了厩门,也就回去继续了手里的活计。他边把嵌好的门板拍结实了,边不自觉的想着,都这等时候了,他们可需添茶?
这方吕掌柜可快笑掉了满口的牙,直接了展昭一行人入了上房,所到之处皆用袖子试了又试,一副生怕他们嫌弃的模样。见状展昭不经轻笑,忙唤了这瘦若纤竹的老人早去休憩,难得尚有房存,他们又怎会嫌弃了去。
待得那古稀老人几番小心奉承终是走了,几人小作商量定好时辰,两人一房善了守防,这才各自散了。
欧阳春同了智化,丁氏双侠自是同进出,随孟黎同来的兵士归了三间房,剩下的便只有展昭与孟黎两人了。
两个大男人分在一间房里本就无甚拘泥,展昭心知孟黎受那马驾之苦,便直取了柜里备的被褥坦铺于地上,手里动作未停,道:“想来尉林军常驻京师少劳马驾,这几日来的行路,定是使你极不自在的。这罢,你寐于床得个好休息,吾憩于地,也便于范守。”说着,已是三两下功夫便收拾好了,望着孟黎,待他会意。
那方孟黎见他这般熟稔,心道莫不是展昭常寐于地?奇之怪之。却也毫不推脱的领了他的好意,近了床边,道:“也就这般罢。”
见孟黎无它意,展昭稍一颔首,便去了门前,正待掩门一丝冷风径自的顺着他的轮廓,窜进了屋里。那阵风起的急,硬是在房里撩起了些许的寒意,扑得展昭微眯了眼,稍蹙了眉宇。
令其心生异样的,除开这应是四封的廊道里竟窜出寒风一由,更多的,是这风里夹着丝展昭行走江湖嗅惯了的味道——血腥味。
“可是有何异样?”
“无妨,但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闻言,孟黎便不再言语,将随身刀剑置于枕下,于展昭支了个意,便和衣躺下了,看样子,也似是累得狠了。
于是展昭紧关了门,于那被褥之上小盘起腿,运起内力调用心法,片刻后已然是入了假寐的境态,呼吸间吐纳温柔而均匀。
此时已近夜半,房中的两颗心皆不平静,展昭明白,此夜,定有事起,难得安宁。
果不其然,只待柱香功夫,窗外风动已不甚安分,五个,六个……展昭探着门外人数,望了望床上的孟黎,正思着应对的法子。忽的,那暗中的脚步却又停下,整齐而化一,显然是训练有素。门外声息便就在这刹那间又生生静了下来,静的恐怖。
于此,展昭很是疑惑。这距离,近战定是无法,暗器又过远,怎的……
思量间,展昭忙唤了孟黎醒神,也好使他能护个自己周全。静,这四周太静了,静的仿佛所有人都在摒息,静的只剩下风的浅吟。
他提起劲气,凝神细听,仿佛是多心,可总觉有他不知道的杀机,藏在风里。那是什么呢?风中若破弦般细碎的声响,能是什么呢?
恍惚间,他却不自觉的忆起了白玉堂,展昭想,他定是能知道的……
记得那时的天气很是不错,他正从梦中呢喃而醒,睡眼惺忪间,却兀的发现这只常好赖床之道的白耗子竟是早起了!错愕间他不忘试了试那耗子的额,温度正常,见他一脸做梦的表情,白玉堂颇有些郁闷之色显在面上。
他询他可有不适,白玉堂扔了一记白眼后,又抛了一物来。展昭一惊忙接了,待瞧清后一挑眉,一把弩?
“嘿,可别小瞧了他。若没了这家伙事儿,你这猫昨日可难逃皮肉之苦。”
“你昨日便是使的这?”闻言,他不禁对这手掌般大小的家伙起了兴致。
“那般厉害的,自是他了。这可是白爷我手制的轻弩,照诸葛弩般的款样缩了大小,威力虽不及那大弩,可藏在袖间也不失厉害劲儿。”说着,有只耗子眉飞色舞。
心知白玉堂衷于此类物什,他耸肩轻笑,道“莫不是你兀的起早,竟是为了这东西?”
“你这蠢猫又怎知道,这物虽是威力极大,可使来好生麻烦,箭出后得小心收拾,箭出前还得仔细查查轻簧位卡,就连平日里也还得小心添油加护。”
顿了顿,他又道:“莫不是昨日那般危急吾不及查簧,也不至让你白爷昨夜辗转反侧,生怕损了这小家伙,害吾今日竟起的这般早。”说着,白玉堂接回那弩,稍稍拨弄了几下,便小心的放回桌上去了。
闻言,展昭柔和一笑,温情四溢,道:“此时离当职尚有些时辰,那便再憩会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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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猫,再往里挪些,太窄了,不自在。”
“玉堂,展某快掉下去了。”
“柜里有我放的被褥,地上空间大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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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展昭细听着风动,他想着,玉堂定是知道的,那是什么呢?
浮生瞬息间,生死有时便只是刹那的念头。
展昭猛然回头,冲孟黎大喊:“快!上梁去!!!”
他喊得那般用力,他仿佛唤出了最大的声音,他卖力的生生划破了一触即发的宁静。他们同行的有十二人,他不确定其他人能否注意。
顷刻间,风中的细琐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低沉的男音,“放箭”
不知其数的箭矢瞬间便疾驰而来,摩擦着无辜的寒气发出簌簌的破空声,窗棂纸浆刹那间便绽开朵朵纸花,些许的利器猛插入窗木中,碎开的细屑飘飞在空中,落寞而无力。
不过眼脸翕辟间,尚留有温热的被褥已是无声的吞咽了羽翎数支,矮几不堪突来重力折了支腿,堪堪的倚在床沿上,幔帐尽是碎成片,耷拉在床边,被箭矢生生拉嵌进木质的方柜里。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梁上的孟黎不禁咽了口唾沫,重心下移,绷紧了身子。
他抬眼看了看展昭,却见展昭本就峦蹙的眉宇锁得更紧,心知定是还有异象,未敢卸势全神应对。静息吐纳间,果真察有不妥,这屋子竟又生出丝糊味。他向下细看,坏了!不知那箭矢上喂了什么劳什子东西,插嵌进屋内物什的箭口竟燎出团簇的火苗,不出片刻便已连成一片,看那势头定是止他不住了。
不知怎的在这等险境下他却难得的突出股豪气,大手指了指残破的门房,道:“这下我等必会困死在这里,与其窝囊闷死,倒不如搏上一搏,直接杀出条血路冲出去!”
闻言,展昭仅是撇了他一眼,却又摇了摇头,噤声不语。此时火势已是愈来愈大,直燎得梁下支柱嘎吱作响,烟尘瞬间漫到梁上,扰得孟黎一口气出不去却又沉不下,急若灶上蚂蚁。
“展护卫,若是再这般下去,怕是这支柱得烧朽了。虽是敌暗我明,可横竖得出去,如此一搏,说不定还能保得盟书周全。”
“倒也不必这般曝露自己”随语,展昭指了指身后的房梁,道:“孟大人,此乃支梁,若吾等强力相破,定会坍圮一方,到时候屋瓦碎砾,天黑烟稠,展某若是对敌难离,还望大人小心应之。”
孟黎一惊,未料到这等短时间内展昭竟已酿出如此计划,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心下一赞。兽首稍点,展昭便已提起劲气,一声轻呵,飞身而起,朝支梁倾力一击。
刹那间,屋房尽颤,尘烟流泻而下,不再多作犹豫,孟黎提气便朝展昭的身影追了出去。
屋外果真烟气弥漫,除开木具燃烧的嘎吱声,却是安静的紧。虽说有火光照得通明,可蒙蒙尘烟里他一时还是失了展昭踪迹,方才戒备而行三两步,便心下一凉,分明有什么寒光利器直朝自己击来。
身体不自觉的格挡快于思绪,孟黎当即一个俯身险险擦过锋刃,反手扣住腰间刀柄,厉光出鞘,错了利器二次重击的狠力。那人见偷袭不成,即时便重启攻势,剑势愈发迅速而狠辣,状似急欲将他速毙于此。
见状,孟黎不禁一声冷笑,他知道对方顾虑什么,展昭定是还在这附近。单是应付展昭,便足以让对手倍感失力,何况若是两人夹击,那他定是毫无退路。
不过,不必待展昭来助,你也是毫无退路了…………
空气中,忽的弥漫起比木具燃烧更另人心瘆的糊味,一股似于肉体腐烂的腥臭悄悄腾起,却又转瞬消散为无。
………………
…………
孟黎望着身前溃血流脓的抽搐身躯,不作一语,此时烟气已是消去大半,他一回首便见着抹青影,正从屋顶上跃下。
又是一声闷哼的坠地声响起,不远处的欧阳春速启招式,火花几现便结果了一名黑衣人。
丁氏双侠正从柴房那方快步过来,待几人汇聚,展昭脸色稍显凝重,望了望孟黎,道:“同行的兵士,无人生还。”
孟黎闻言一惊,虽说事变时他便已料得结果,可真待这般了,仍是握紧了拳,啧了一声再不发一语。
“还有,那老掌柜与小二不见了。”说着,丁兆兰抬眼扫了众人一圈,最终视线落到了展昭身上。
几人相继沉默,各自心中,计较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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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那客栈可走水老半天啦,你几个怎的这般后知后觉!那死老头子活该烧死在里面,你几个可小心莫让这火燎了爷的铺面!哎,我说你………………县……县令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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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啰啰嗦嗦废话什么,来人啊,打紧的进去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