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贰、疑云丛生 第十一章 不阿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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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莺飞草长,万木葱茏。一人闲来无事,立于河边垂钓,鱼竿沉了沉,那人大喜,正要收线,却见不远处漂来一样东西。那东西甚是奇怪,黑黑的一团,半浮半沉着,顺流而来。闲人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眯起眼睛朝那望了望,这一望把他三魂七魄吓掉一半,扔下鱼竿,连滚带爬地飞奔起来,边跑边嚷道:“死人……死人!”
不消一会儿,周围便窜出几个人影。为首的是刘充,他原本带着几个门人在附近打探消息,正好听到这边的动静,片刻间便赶了过来。几人合力将尸体捞到岸上,刘充眉头一皱,尸体身上穿着的,是永擎镖局的行镖服,此人正是数月前与邵哲一同失踪的镖师。他粗略查看了一番,尸体耳后一个小小的伤口赫然在目,这个伤口他自然是认识的,五年前无凌仙子检查“五眼吴钩”励清海尸体的时候,他也在场,对于眼前的伤口再熟悉不过了。刘充的手有些颤抖。想那魂引蝠再现江湖这件事虽已经毋庸置疑,但撇开失踪的邵哲不说,毕竟这两个月以来,一直没有人出事。对于他来说,还是没什么真实感,而眼前躺着的这个,却将他那唯一一点侥幸心理也给击碎了。
正想间,被一个门人打断:“副门主,官府的人来了。”
刘充略抬一抬头,只见身边站了一个人,二十五六岁左右,脸色惨白,身形单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除去这些不说,倒还算长得不错。刘充将双手往衣摆上擦了擦,起身道:“陈大神捕好灵的消息,我前脚才发现的尸体,你后脚就跟着来了。”
被称为陈大神捕的病弱男咳了几声:“刘副门主,陈某在附近执勤,正好撞上他。”他伸手指了指在不远处唯唯诺诺站着的垂钓闲人。“这尸体陈某要带回衙门,还要劳烦刘副门主也随在下走一趟。”
官府的人就是多事。刘充心中不满,扬脸道:“陈捕头虽在公门,但身为升和七秀之一,也算是半个武林中人,魂引蝠重现江湖之事想必陈捕头也有耳闻了。尸体你带回去我们自然没理由拦着,也请陈捕头能行个方便,一有什么消息便差人来通知我们一声就好。”
陈捕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略顺过一口气便道:“公门自有公门办事的规矩,刘副门主先随我来吧。”说着吩咐几个捕快抬了尸体边走,也不顾刘充在身后吹胡子瞪眼的。
华灯初上,一间小酒铺的伙计无聊的抹着桌子,还没到宵夜的时候,自是没什么生意。突觉眼前一暗,光线被挡个正着,他抬眼看了看,原本耷拉着的脸便堆起笑来。
“这不是陈捕头么,想吃点什么?”
陈捕头清清喉咙:“一小壶温酒,再来两个下酒菜就行。”
“再上一坛上好的桂花陈酿。”伙计刚要开口,却被人抢了先。
来人笑得像朵花,穿得像朵花,长得亦是如花似玉。等等,这形容男人不合适,伙计摇摇脑袋,从呆愣中清醒过来,忙道:“好嘞,两位等着,马上就来。”
“小不阿,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顾方思径自坐下。
陈捕头脸色白了白,笑道:“顾兄能不能别这么叫我,我听着挺冷。”
“阿植,自上次采花案后,我们怕是有一年多没见了吧。”顾方思与陈捕头陈植相识于五年前的魂引蝠风波,相熟于一年前的幽鬼采花案,两人算得上是意气相投的酒友。陈植虽然一副一脚踏进棺材的病唠鬼样,对酒却甚是喜爱,而且还不挑嘴,好酒坏酒,只要是酒他都能喝地很高兴。也不知道这副身子骨是不是就是喝酒喝出来的。
陈植抿嘴笑了笑:“顾兄这么说话也不嫌累,不就是想要那镖师的消息么。其实也没什么好瞒的,那个伤口的确和五年前的一样。”
“……”
“……”
一等再等,不见下文,顾方思忍不住道:“然后呢?”
“没然后了。”
“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能再透露一点?”尸体就躺在衙门,仵作不可能只验出这么点东西,顾方思知道陈植有所隐瞒,自然不甘心。
陈植灌下一口刚送上来的温酒,又咳了几声:“刚才说的已经给足你面子了。”
顾方思白了他一眼:“不愧是‘不阿公子’,这名字取得真贴切。罢了,我们喝酒。”
陈植猛咳了一阵,似是被酒呛到了,显然对这个称号十分不满:“‘升和七秀’究竟是怎么传出来的?前几天刘充如果不提,我都快不记得这回事了。”
“这个……说实话,是个不解之谜。陈大神捕英明神武,断案如神,不如自己去追查一下。”
鬼才要去查。陈植不屑,而后又皱眉道:“有人能养出这种阴灵般的蝙蝠,朝廷不会坐视不管。鱼丽山庄统领武林正道,想必朝廷不久便会对其施压,你可要做好准备。”
顾方思点头:“这个我知道,这种烦人的事,大哥他自会应付。听说邵镖头闹到衙门去了,现在怎么样?”
“这人就是太过鲁莽了,本来死的是他永擎镖局的人,他这个镖头就算不来,我们也会派人去请他。谁知道他硬跑来大吵大闹,要我们交出尸体,只好先关他两天了。”
“噗嗤”,顾方思忍不住笑意,心道都说民不与官斗,这个道理估计邵镖头是永远也想不明白。想至此,一个主意油然而生。
“阿植,你不是一直想抓宵冰么?”
果然,陈植无神的双目亮了亮:“你有他的消息?”
“不急,我们先干了这杯。”顾方思举起杯子晃了晃。“我有条件。”
陈植干下一杯:“你且说,答不答应我要听了才决定。”
“条件不难,你若是找到宵冰,不能马上带他去衙门,要先交给我。”
“理由。”陈植道。
顾方思道:“我有事必须要问他,不会耽搁太久。我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自然会把他交还给你。”
陈植思忖一阵,点头答应:“成交。他在哪里?”
“就在月栖。他受了重伤,走不远,但一定躲得很好。方圆三十里,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把他找出来了。”
陈植轻哼了一声,搞了半天,他根本就不知道宵冰在哪儿。不过终究也好过他之前那大海捞针似的找了。“小二,再给上两大坛桂花陈酿带走。帐算在这位爷头上。”说着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一步。今晚尸体会运到义庄暂存,我不回去交待一声不太放心。”他边说边抱上两坛酒,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顾方思莞尔,“不阿公子”这不是很懂人情世故么。
*
唐暖左臂挽了满满一篮子桃,右手端了个托盘,摆着三碗莲子雪耳汤,慢慢挪到了顾随玉房里。
顾随玉正在琢磨唐暖的事,前几天李迹对她施了摄心术,结果却出人意料。从未失手的李迹失手了,除了名字,什么也没问出来。如此一来,唐暖的身份就更引人遐想了。正想间,窗外扑棱进一只灰头涂脸的鸽子,顾随玉伸手让它落下,取出信管里的纸条,上面寥寥几句话,他却看得嘴角抽搐,随手挥笔在纸条背面写下几个字塞回去,灰丑丑的鸽子这又上了路。
他起身关窗,见唐暖歪歪斜斜的进来,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莲子炖雪耳。”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右手,生怕一个不小心给洒出来,待行至桌前,才缓缓地放下,“三公子,多吃水果身体好。这汤也是我刚炖的。”
顾随玉看了汤碗一眼,想不到她能煮东西,总算还有点丫鬟的样子。端过碗小心的尝了一口,味道居然还不错,于是放心的喝起来。
“四爷怎么不在,我还煮了他的份的。”唐暖也不客气,往顾随玉身边一坐,一道喝起汤来。
“四叔去找人。”
唐暖眼睛一亮:“是不是陈捕头?”听说月栖有个神捕,曾经屡破奇案,身在公门却又心系江湖,这种官府江湖两头相顾的身份,让唐暖不由地联想到她无敌崇拜的南侠大人展昭。
顾随玉颇觉神奇:“这几天你倒是聪明不少。对他感兴趣?”
“感兴趣感兴趣感兴趣!”唐暖一阵兴奋,差点没朝顾随玉扑过去,“听说他破了很多案子,脑子一定很聪明。人长得帅,又是公务员,有房有马有银子,这得迷倒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啊……”话音到此戛然而止,不是她不想说,是她不敢说。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唐暖打了个寒颤,不得了,三公子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她摆出个谄媚的笑脸:“那个…三公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夸别人惹三公子生气了?有什么可气的,难道三公子和陈捕头关系不好?还是说…难道…其实他吃—醋—了!一想到这个份上,唐暖心中一动,脸迅速红了。
“你放手我就舒服了。”一句话宛如一盆冷水泼了过来。
“啊?”
顾随玉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臂,又看了眼唐暖,意思显而易见。唐暖低头一看,自己果然又犯错误了,忙从顾随玉手臂上撤下自己的两只手,乖乖坐了回去。抿着嘴唇,偷偷看了顾随玉一眼:“三公子气的是这个?”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顾随玉继续喝汤,“怎么不继续说,只要别妨碍我吃东西,我倒不介意多听些市井流言。”
唐暖沉默一阵,终于用鼻子“哼”了一声:“三公子爱听自己上茶馆听去。”说着端了碗便要出门。
“这又是闹什么脾气?”身后传来顾随玉不解地低语,她愣了愣,怒意更甚,反手狠狠摔上门,气冲冲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