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那天晚上袁元没有回来睡觉，菜心一个人躺在被窝里，活动空间变大了，反而有点不习惯。平时这床的三分之二都被袁元占着，他只能缩在床角，偏偏两个人的睡相都很不好，早上醒来菜心一般会发现自己睡在地板，而袁元的身体已经旋转了180°，脚搁在枕头上。
    菜心躺下不久就睡着了，梦中罕有的站在自己的故乡。久违的故乡没有带给他太大的喜悦，心里仿佛还有什么未完成的事，他想再一次回到地球，因为他有很多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从这种抑郁的梦境中醒过来，菜心呆呆的对着天花板，虽然感觉睡觉的时间只有一瞬，可是天已经亮了，小鸟在外面吱吱喳喳的叫，阳光暖暖的透进窗，都是属于早晨的氛围。把身上的被子掀开，打开床头的小柜，拿出上次袁元给他的，据说能帮助他回去故乡的东西。
    上面最显眼的就是那个按键，大概按下去之后会发生某种状况。菜心把拇指移到上面，想了很久，最后轻轻的松开，把它放回柜子里。
    肚子有点饿，菜心爬下床，顺手抓抓自己凌乱的头发，走出房门。经过卓箐的房间，看到他坐在电脑前，似乎一夜没睡。
    房间里实在太安静，菜心悄悄的走进去，卓箐此时摘下眼镜，直了直腰，突然开口说话可能会吓他一跳。菜心想了想，在卓箐身后伸出手，慢慢盖住他的眼睛，掌心感受到眼皮的颤动。
    薛行打字的手停了下来，过了几秒，他把盖住眼睛的手拨开，转过头，看到菜心后脸上有点惊喜。
    “小菜心，是你啊，怎么那么早起来了？”
    卓箐最近工作忙，没睡多少觉，一脸疲惫。
    菜心看他这样，也不好意思说自己饿了。
    “你去睡觉吧……”
    卓箐关掉界面，站起身笑着说
    “没事，快弄完了。你饿了吧？我去做早餐~”
    菜心跟着他下楼，卓箐问
    “想吃什么？”
    “蛋。”菜心吃早餐无蛋不欢。
    袁元直到中午才回来，顶着两只熊猫眼，看起来状态不好。平时那么爱美的人变得这么憔悴，菜心走过去问他
    “你去哪了？”
    袁元看了他一眼
    “别提了，我先上楼换身衣服。”
    袁元换好衣服去洗了把脸，稍微精神一些。他下楼拉住菜心，扁着嘴说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陪我去喝酒吧~”
    菜心的酒品是有目共睹的，他问
    “喝果汁不行么？”
    袁元瞪他
    “喝果汁哪有劲啊！怎么，我心情不好要你陪一下也不肯哦？哎，我还以为我们是有难同当的好朋友呢，算了，我还是自己一个人去借酒消愁吧……”
    菜心听他那么凄惨的口吻，最终答应了。
    “好吧，我陪你去……”
    “这才对嘛！”
    袁元拉着他往外走，对着洗手间的门口喊
    “卓箐，我和菜心今晚不回来啦，再见~”
    卓箐听到这话赶紧拉好拉链，把门打开，伸出头的时候两人已经不见了。
    袁元带菜心走进一家酒吧，里面人不多，灯光昏暗。墙上挂满国外的老照片，唱片机放着经典的英文歌曲，和门外的世界截然不同。
    他两在吧台坐下，袁元要了一瓶酒，酒的种类菜心搞不懂。袁元倒了大半杯，递给他，他刚喝下一小口就咳嗽个不停，调酒师看到菜心这副模样，低声笑了。
    袁元爽快的喝下一大口，拍拍他的背。
    “喝酒就应该像我这样喝~”，他又灌了一口，托着下巴看菜心，“菜心，你知道吗，我心情简直糟透了……”
    菜心咳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止住，在一旁静静的听袁元继续说。
    “菜心，你把我当成好朋友么？”
    他点头，但袁元把头低下了，没看到。
    “前几天我本来很高兴，以为自己和卓箐终于有希望了……可是我没想到……”
    袁元突然把菜心的杯子递给他说
    “快，喝了它！”
    菜心不得已，又喝了两口，喉咙辣辣的，呛得快掉眼泪了。
    “你说有什么办法，才能让卓箐喜欢我呢。如果我在你之前先遇到他，现在局面可能就不一样了……不对，我确实是比你先遇到的……我这个笨蛋，为什么当时没有好好把握机会……”
    袁元懊恼的喃喃自语，菜心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不由自主的趴到了桌上。
    “菜心，你说我们是好朋友，你也说过不会和我抢的……”
    菜心恍惚的听着，慢慢闭上眼睛。袁元转过头，冷冷的看他。
    “你为什么不遵守诺言呢？”
    #
    薛行来找卓箐的时候，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菜心不在家？”
    “被袁元拉出去玩了，整个晚上都没回来。”
    薛行皱眉
    “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呢，那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话说你来这里干嘛，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虽然嘴上这么说，还是给薛行倒了杯水。
    “你要对我有兴趣我还真不敢来了。”
    薛行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一时无话。卓箐大致的看了下报纸标题，放下它问
    “你该不会特意来我这儿看电视吧，有屁快放。”
    薛行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笑
    “你懂的。”
    卓箐装模作样的擦擦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拜托，别那么肉麻，我跟你不是很熟。”
    薛行早就习惯他夸张的演技，全然没在意。
    “我想让菜心回去住。”
    卓箐挑眉
    “我当时警告过你，出手了就不能要回来。”
    薛行喝了几口水，转过头认真的看着他。
    卓箐以为薛行接下来会说什么辩解的话。眼前这个人他太了解了，也许在外人看来挺有风度，但只有卓箐知道，这人无论何时都不会让自己处于下风，哪怕面对的是认识了十几年的好友。
    然而，薛行接下来说的话出乎他的意料。
    “卓箐，我很抱歉。”
    这是薛行长久以来第一次放低姿态向他示弱。
    “即使菜心不喜欢我，我还是想把他留在身边，对于我过去表现的态度，我感到很抱歉。”
    让菜心回去的办法有很多，他大可不必这么诚心诚意的道歉。事实上，薛行也不是那样的性格，这些话看似简单，于他来讲却必须要有一定的觉悟才能说出口，这下子，卓箐反而不会回答了。
    一时间，两人沉默。电视里反复播送着当天的新闻，无论什么事件，主播的语气和态度几乎毫无变化。卓箐想起菜心最不喜欢看的就是新闻，大概受不了那种冰冷的感觉。电视上的节目多元化，开心的他们会笑，悲伤的他们会哭，人之常情。他还记得菜心边看新闻边迷惑的样子，似乎不懂为什么爆炸、战乱、庆祝、鼓励，都由陈述人的口中异常冷静的表达出来。
    菜心到底是从怎样的生活经历来到他们身边，居然能如此坦率的反映出他们遗失已久的某些重要心情。
    卓箐叹气，靠在沙发上问
    “薛行，咱认识多久了？”
    “从大学开始。”
    “你真他妈狡猾，我要是不答应你，那我岂不是很没义气？”
    “以后你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得了，老子都帮你多少回了。”
    卓箐拿起遥控器，转台到综艺节目，电视里马上传出一阵爆笑的声音。
    “告诉你，小菜心现在和我感情好得不得了，就算他回去了，你这个程咬金也没多少指望。”
    薛行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苦肉计还挺管用。”
    “你他妈耍我呢？”
    “我不是跟你道歉了么？”
    “草，老子后悔了！”
    “来不及了。”
    两人还在互相挖苦，袁元忽然开门进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卓箐问他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小菜心呢？”
    袁元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他们。
    纸条上面写着「我离开了，谢谢你们的照顾。菜心」。
    两人不明所以，薛行问
    “这什么意思？”
    袁元淡漠的看着他回答
    “就是这个意思，菜心走了。”
    卓箐看着那张纸条直皱眉，抬起头问
    “他昨天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怎么突然间说走就走？”
    袁元摇头。
    “其实菜心以前就跟我说过，他打算离开的。昨天我们一起去喝酒，后来两个人都喝醉了……我清醒之后菜心已经不见了，桌上只留下这张纸条。”
    卓箐听他说完，突然抓住他的手臂。
    “袁元，你说实话，菜心到底去哪了？”
    他挣脱了卓箐的手。
    “菜心走了，真的走了。你们可以去找他，如果还能找到的话……”
    他越过两人，最后看了一眼卓箐。
    “我也要离开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