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入蜀宫繁华梦 第二十六章 巴蜀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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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昶径直走到了我面前,我见他有话对我说,转身打发走了絮儿和玉儿。
他脸色有些不好,仔细打量了一下我,笑道:“阿琭告诉我你在这个园子里,我便自己过来了。本来还以为这个园子太大,找你要花些功夫,没想到大老远就看到你在这边又跑又跳的,想不注意你都难!本来早些日子就该来看你,但是家里临时出了些变故,脱不开身。不过,今日看你的气色,应该好得差不多了,想来那些进贡的药材还是有作用的,可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听着他温暖关切的话语,心里也暖洋洋的,看着他直摇头,笑道:“你都说我又跑又跳的了,哪里还会有问题,我的身体可是全好了呢!你家里的问题都解决了吗?”
他敛了笑,正色道:“虽然没有彻底解决,但现在已是最好的结果了!听阿琭说,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我笑着点了点头,他看着我样子,失笑道:“你不怕我吗?”
我摇了摇头,一边踱着步子,一边侧头笑道:“这次我替姐姐挨了刀子,你心里对我有歉,更何况,要是我做了什么冒犯圣威的事,还有姐姐替我兜着呢!”
他笑着指着我说:“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若真有一天捅了篓子,阿琭也是救不得你的!既然你说我心里对你有歉,那我就为你吹奏一曲,就两不相欠了!”
我收住笑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眼中却带着笑意,说:“那可折煞奴婢了!”嘴中虽如此说,却满面期盼地看着他。
孟昶看着我摇头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支通体碧绿的笛子,放在唇边,轻轻吹奏起来,秋风飒爽中,柳枝翩飞,悠扬轻灵的笛声缓缓地回荡在园子里,如翠鸟轻鸣,鸳鸯合奏,天籁之音,洗净凡俗之感,低音柔和处只觉心中荡漾着暖暖的柔情,高音激昂处如情到深处无怨悔,突然的转调,像是情之生变,让人胆战心惊,余音袅袅,渐渐消歇。
一曲吹罢,我久久不能回神,柳树下的丫鬟们竟也是低着头,不知所思。我轻轻拍了拍掌,“若你不是皇上,一定是整个西蜀最出名的乐师!”
他淡淡一笑,将玉笛收回袖中,道:“为什么不是整个天下最出名的乐师?”
我调皮一笑,道:“需要理由吗?”他也笑,“不需要,你不认为我是玩物尚志,没有一统天下的远大抱负么?”
此时天空清朗,昨夜又下过一场雨,平时只能隐隐瞧见的青山,今日越发清晰,似乎连山上树木的枝干都能瞧地清楚,视线拉到近处,湖面上栽种着水生花卉,几只颜色鲜亮的野鸭来回游动,湖边的少女低低地吟唱着小曲,欢乐地编织着花环,连带着心情也欢快起来。
我看着这样的景致,一种莫名的情绪油然而生,笑道:“还有比西蜀更美的地方吗?我们有连绵起伏如屏障一般保护我们的高山,有天下最清幽秀美的青城峨眉,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门天险,虽然李太白高呼‘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但正是这样的地理形势,让我们巴蜀中人最少受战争迫害,犹如一直被苍天眷顾护佑的生灵,自古以来过着闲适、恬淡、安逸的生活!”
孟昶的眼睛里含着笑,静静地听着。
我得到鼓励,继续说道:“这样钟灵毓秀的地方,也是人才辈出,汉朝时有写出《子虚赋》、《上林赋》这样大作的汉赋大家司马相如,有全才之称的大学者杨雄,三国争霸时有躬耕于野后来担任宰相的诸葛亮,大唐最伟大的诗人李白也是从蜀地出去的,不仅如此,巴蜀的美人更是生地水灵,美貌与才气兼备的不少在少数,大胆追求幸福的才女卓文君,让后宫粉黛无颜色的杨贵妃,让无数大唐诗人倾倒折服的女诗人薛涛。大一统的政权重心都没有在巴蜀,若是皇上果真逐鹿中原,一统天下,为了更好的治理天下,必定会举宫搬迁,但是您的子民,都是土生土长的最淳朴的蜀中人,有谁愿意离乡背井,举家迁徙呢?皇上是个仁爱的君王,关心农民劳作生息,早几年地震频繁,您亲自主持祭祀,安置民众,在您的治理下,每个人都安居乐业,这样的圣土,您怎么忍心用自己的征服天下的欲望来摧毁它呢?您只是想守护好这片土地,让它在您地治理下,夜可不闭户,家家有余钱,是吗?”
一口气说完后,我紧张地看着他,不知道有没有说错,从姐姐那里学来的东西,现学现卖。他听完久久不语,凝视着远方,半响后收回目光,幽深的眼眸看着我,问道:“你爱这片土地,对吗?”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终于明白刚刚心底的莫名情绪是什么,是珍爱!我深深地珍爱我脚下的这片土地,“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以后必定也会死在这里。不管外面的风景多美,我都不会流连,终究是要葬在这里!”
孟昶望着我的眼中蕴藏着深意,点了点头道:“你与阿琭说的话很像,她与你一样爱着巴蜀的山山水水,只希望与心爱的人‘却话巴山夜雨,共剪西窗之烛’,但是她又跟我说:‘仅仅想着治理好这一方水土是不够的,你虽然没有一统天下的野心,但不代表别人就不会来攻打你,你应该做着能够攻打别人的准备,分析天下形势,防范与未然,险要的地势保得了我们一时,却保不了我们一世!’她答应跟我一起守护这里。”
我吐了吐舌头,姐姐还是比我想地更远,更透彻,幸好没有说错,“姐姐说的真好,平日间姐姐看的书,像什么《孙子兵法》、《鬼谷子》之类的,我都看不懂!”
他笑了笑,“是啊!阿琭的确有着一般女子没有的见识!你知道吗?我本不是蜀人,我出生在晋阳城,幼年时跟随先皇来到蜀地,我立时爱上了这里。蜀地终年湿润,整个冬天难得见着太阳,于是一遇着艳阳天,就有汉子爬上屋顶,敲打着铜锣,高唱着:‘太阳出来罗勒,喜洋洋罗勒!’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一首,单纯的,仅仅是因为太阳出来了,而感到真心喜悦的歌,连狗儿见着太阳都会出来叫唤几声,我站在城楼上,看着不少妇女拿着椅子坐在屋前,晒着太阳,不时与周围的人闲聊几句,那种简单的快乐,渐渐驱散了我心中对于功课的不满,忘记了弟弟老是和我作对的不快。越在这里生活地久,我越是淡忘了晋阳,只觉得自己就是蜀人,所以,我也有与你们一样的感情!”
说完,我们都沉浸在这份激荡的情绪里,眼前绿杨柳、粉娇娥、蓝纸鸢,却是一番别有滋味的自然情态,半响后,他匆匆向我惜别,分花拂柳,离园而去。
这片园子与揽月阁的内苑只有一墙之隔,是月娘新买下的园子,命名为“畅怡园”。月娘已经还清了欠高寿的钱,并用余钱购买了这里。还有十几天便是揽月阁里一年一度选花魁的日子,月娘特意请了工匠仔细修整这个园子,特意在湖心建了楼台,又在楼台前的水底打了石柱和石台,靠岸处特意建造了船坞,正对着水心看台,船坞周围栽种着各种水生花卉,清风徐送,异香扑鼻。
今日园里的姑娘忙地不可开交,选曲目,练歌舞,都无心来逛园子,只有些丫鬟婆子料理些草木,由于我的身子没有大好,月娘特许我不用参加,我本也无心去争夺,每天与絮儿玩乐。
徐阿琭也在一种默许的状态下不用参加花魁赛,至于原因,无非是孟昶用了自己的身份向月娘施压,但其他姑娘不明就里,用各种眼光看待徐阿琭。在这种日子里,我们两个特殊的人,自然特别悠闲,我不是在园子里玩乐,便和徐阿琭闷在房间里看书习字。
天色刚亮,小顺便立在后门边等着我,我接过他郑重递过来的信,有些奇怪,“现在为什么还要传信,他们不是知道姐姐在这了吗?”
小顺低声道:“这事儿我也不清楚,前天主子进了徐小姐的房间后有些争吵,我只依稀听到几个字,好像徐小姐在说什么“妹妹……你还故意……”主子在说兰嫔、进宫什么的,后来主子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就阴沉着脸,一直到畅怡园门前还绷着脸,从园里出来时,神色才好了许多,想来和绮回姑娘聊地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