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大邈之 九重宫阙,独上高楼  78 百花诗会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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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槿合宫不但花木浓郁,而且还在一个‘奇’字!
    各种奇花名木应有尽有,远远望去,只见宫殿上方蓝雾缭绕,青烟流转,红云蔽日。当真有如宫阙仙境!
    那蓝的是蓝花楹,青的是梧桐木,红的是凤凰树。
    走近了,又有各种低矮丛株,向日葵、芭蕉、天人菊、桔梗、梭梭等,层层堆叠,疏浓有致。更有紫藤罗兰、蔷薇紫薇,锦色蔓延,葳蕤流泻,盈目醉人!
    踏入其中时,梦耶?醉耶?恍恍惚惚,飘飘然然,仿若漫步云端,俯瞰流云翠霞,澜漪缱绻……
    唐小糖第一次来这种人间仙境,如坠梦里。迎面走来两个小宫女将她迎进撷芳亭。
    撷芳亭建在花木深深的槿合宫中央,仿佛正为邀友共赏之用。
    八角琉璃顶,流苏铜铃摇曳,由十二根柱子撑起,八面玉阶通向花园八处景致。
    里面石桌石墩,外面一层竟都裹玉嵌金,众妃环绕而坐。四周另有一人高的青花瓷瓶,内插孔雀翎,富贵大气。
    玉阶两边各摆着十几盆名花碧玉海棠,玉色花朵清丽含翠,纤雅欲滴,一如出浴佳人。
    精致鲜美的水果糕点流水一样连续撤换,众人都在赏花论花,喁喁闲谈。
    看见她进来,全都望向她空空的身后,原先精心打扮过的妆容也有些黯然褪色。
    唐小糖面色微讪德妃起身走过来,挽住她的手笑道,“一定是皇上政务繁忙,无法抽身吧,没有关系,我们自己乐着反倒自在!”
    唐小糖感激地看她一眼。
    在外跋扈,在宫里一向低调的赵韵此时竟突兀开口,“听说啊,昨日阑嫔娘娘为了讨好皇上,还扮成宫女在御书房伺候了一天呢,结果还是一无所获,所以大家就不要怪她了……”
    这话名为替自己说话,却实为揭她丑事,果然,满亭的人都略带同情与鄙夷地瞥她一眼。
    定然是那个赵融说的!唐小糖愤恨地捏了捏拳。
    主位上,涟贵妃与德妃之间原本给皇帝留了位置,既然皇帝不能来,德妃便要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唐小糖看众女虎视眈眈的目光,滑脱她的手,兀自在葛氏姐妹旁边挑了个位子坐下。
    一群人闹腾了一阵子也没人理她,更兼旁边的葛氏姐妹青白眼交加,唐小糖只能干坐着吃东西。德妃暗暗对她歉然一笑,唐小糖不介意摇摇头。
    皇帝一向是个冷心绝情的人,她进宫的时间不长,见得也少,每见一次,都能更深地体会一次。
    但这些女人聊天开口闭口不离皇帝,不是说他唤哪个妃子侍寝,就是说他曾看哪个妃子一眼,这些毫无营养的话,听得唐小糖直倒胃口,索性连东西都不吃了。
    德妃看出她不适,适时开口道,“不如我们开始吧,就做击鼓传花。花传到谁那里,谁就要以这园子里的一种花为题作一首诗。做不出来的呢,就要受罚!”
    其他人没有皇帝在场,兴致已经减半,无可无不可道,“好啊。”
    两个小宫女蒙着眼睛背立在阶下,一个敲起花槌,一个叫停。
    托盘里一支绑着红花绫的玉如意被取出来,从东家德妃那里开始,然后是涟贵妃,继而端妃……
    “停!”
    最后,转了一圈又回到德妃手上时,每个人都笑起来。德妃也笑骂道,“晴子和茗子这俩丫头是不是故意的呀?”
    蒙着眼的俩丫鬟同时委屈地转过头,辩解道,“奴婢绝对是无意的。”
    德妃远处一望,笑着道,“本宫就以这槿合宫的护宫之树蓝花楹为题吧。”
    有一名容华笑道,“德妃娘娘天天在这园子里琢磨,即使不作诗也心内自有丘壑,别人给一炷香的时间,娘娘只能给半柱香……”
    众人纷纷道有道理!
    德妃无奈一笑道,“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据说德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年在京都还是小有名气的‘才女’。
    果然,她只是略微顿了顿,便开口吟道,“漫天蓝雾遮碧空,一树紫云暖东风。奈何缘浅春归去,几分痴情几分浓。”
    语音刚落,底下一些人都叫好。
    德妃温婉道,“这只是抛砖引玉,下面你们的才是重头戏呢!来,晴子茗子准备好,要开始了!”
    又一番紧促的鼓点响起,喊停声落,玉如意落在赵韵手中。
    此女出身官家,脾气也不好,但文采却好,似是早已打好腹稿,望着阶下的碧玉海棠,直接朗声道,“蘅芷阶通萝薜门,也宜墙角也宜盆。花因喜洁难寻偶,人为悲秋易断魂。玉烛滴干风里泪,晶帘隔破月中痕。幽情欲向嫦娥诉,无那虚廊月色昏。”
    这一首确比德妃那首高出一筹,唐小糖听着好听。无奈众人的反响不大。看来对这个昭仪不怎么拥护。
    赵韵对众人的反应毫不在意,鼓声起,将花抛出后,拈起一块秋芙糕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后来轮到姬望月,姬望月面色凄楚哀艳,作出的诗也极为伤感,幽幽道,“此地常无日,青青独在阴。太阳偏不及,非是未倾心……”
    这个由后宫妃子说出来,有点像闺怨诗,责备皇恩不至。大家同病相怜,亭子里倒有一阵默然凄怨。
    还是德妃连忙打圆场道,“今日我们只谈花论诗,不讲风月,各位姐妹也需想开些才是!”涟贵妃也附和几句。端妃无甚表情。
    玉如意接着传。
    然后是容华、葛氏姐妹及其他几个答应常在。
    最后落到立妃尚未一月就被贬为才人的明如柚身上,此人自一来就暗自垂泪,哀怨连绵,四周的怨气比姬望月还高了八度。当玉如意传到她面前时,她怔然出神,别人也都不作声盯着她,嘲讽鄙薄意味浓厚。
    德妃对她态度如常,提醒道,“轮到明小主了。”明如柚木然看她一眼,手中的玉如意不抛出去,却又占着不说话。
    她为妃时得罪的人不少,几人已然不满,低声冷嘲热讽。有一个声音最响,不屑道,“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麻雀而已,在枝头上出尽风头,如今落下来了,还扭捏作态给谁看呢?皇上可不在这里……”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痛打落水狗的事也做得出来,唐小糖暗暗皱眉。
    德妃适时道,“明小主若是身子不适,不如让宫女送你回去歇着?”她本是好意让她远离这种尴尬境地,谁知明如柚却蓦然嫉恨地瞪她一眼,扔掉手里的玉如意,转身哭着跑了……
    亭内的人有些还在讥笑,有些或许是联想到自身,面色不怎么好。唐小糖叹一口气,德妃的心意是好的,只是被这一大群只懂顾影自怜,不懂及时享乐的女人给败坏了胃口。
    花鼓再起时,众人已没了兴致,纯属敷衍。
    恰在此时,玉如意落到唐小糖手里。
    唐小糖有意缓和气氛,胸有成竹道,“我要以这满园如火如荼的凤凰木为题,作两首惊艳四座的诗!你们一定要好好听着,多多捧场啊!”
    众人全都望向她,却是鄙夷多过期待,毕竟,在这后宫里,一个女人的才气才情并不值钱,值钱的事皇帝的宠爱!
    唐小糖尚未开始,满身的意气风发就被众人打击到,不禁有些不甘,心想,我一定要偷一首吓也把你们吓傻的诗!
    她这样捏着小拳头,脸蛋气鼓鼓,满座锦丽中间最是神采飞扬,被刚行入园内的皇帝瞧得清楚。他微一摆手,身后的人立即闪到花树后。
    皇帝立在树荫下,颇为玩味地远远望着她。眉目清丽倾艳但尚未完全长开,快乐地笑时,漂亮的眼睛会像孩子一样眯成月牙。身子太瘦,也是一副小女孩的身子,却偏偏让自己销魂蚀骨……
    又想起她昨天那难得认真的模样,他心里隐隐有一丝异样,想要保护她,想将‘这朵云’留在身边的异样……
    亭子里的唐小糖已经酝酿完毕,拍案而起,意气风发道,“火热的,忧伤的,想要哪一个?”
    赵韵微一偏头就瞧见亭外的皇帝,有有意使她出丑,不怀好意笑道,“那就火热的吧!”
    唐小糖双臂伸展,做痴情状——
    凤凰树
    像孔雀开屏
    我展亮满树霞红的繁花
    给自己披上喜气洋洋的婚纱
    来吧我的爱
    春天我们相许
    初夏迎娶我做你的新娘
    卸下婚纱
    我给你一世清凉悦目的绿
    和你携手并肩
    播种一条绵远悠长的芳草路
    爱炽热如火的红
    爱坚贞如翡翠的绿
    既要曾经拥有也要天长地久
    你和我!
    古代都习惯用暗喻,唐小糖这样直白的话说得在场众女都面色通红,一颗心儿怦怦跳,或许这样浪漫热烈的爱是她们闺阁中常做的春梦,只是此时再也无从寻觅……
    皇帝现出身形,一步步走过来,姿态昂扬,步伐优雅,但唇角噙着的那抹坏笑却让唐小糖头皮发麻。果然,人不能太得意忘形,一忘形就要被雷劈!
    唐小糖乌黑着脸跟一群突然容光焕发的女人起身行礼。其实心里是想扯住他的肩膀狠狠摇晃,质问他,‘你不是不来么不是不来么’!
    皇帝说完免礼,经过她身边时,突然凑到唐小糖耳边低声道,“小糖果然很火热……”
    唐小糖脸上蓦地腾起一蓬火,比凤凰花还艳丽。但那人已闲庭信步般走过去,一撩龙袍,端坐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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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花楹:绝望中等待爱情
    海棠花:又称断肠花:苦恋
    向日葵:忠诚与爱慕
    诗词来源:
    漫天蓝雾遮碧空——水伊云卿之咏蓝花楹
    蘅芷阶通萝薜门——红楼梦•史湘云之咏海棠
    此地常无日——刘长卿之咏墙阴下葵
    凤凰树——香港龙达霈之凤凰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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