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九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2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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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么完美的无法实现,要么拙劣的漏洞百出。
    两道身影纵身上天,其中一人便是吴清,所去方向正指擒住两个孩童的巨鸟。然而驾驭巨鸟的人似乎有所察觉,巨鸟一个翻身转向别处,爪力略微不济,其中一个孩童被抛向半空中,哇哇的哭声随着他坠落的去向连成一串。
    吴清此时虽是神志模糊,却不像曾经天清山上那次癫狂时的模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见谁便杀谁。在体内的五彩幻尘也因为他强留的那一部分心志而无法拿他的身体恣意妄为,一切以爱为名的旨意都会借助五彩幻尘的力量用行动表达。他的动作未有丝毫顾虑的停顿,立刻弃了巨鸟转身飞奔向那个孩童——在无所依托的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迅速坠落的孩童。另一道扶摇直上的身影恰好与吴清相反,未有丝毫停顿,仿佛未看见那个正在坠落之生命尽头的孩童,却是随那只巨鸟转向而去,紧追不放。
    偌大的天空被几只由人驾驭着的无名巨鸟所占据,逐溪脉弟子个个负伤落地,重则毙命轻则内伤,口吐鲜血无法动弹半步,抬着虚弱的手臂指向天空,哽咽的口中不停咒骂似地絮叨着——土毒,是土毒。这巨鸟毛茸茸的身上天生带有土毒,一扇翅膀,土毒便如飞蛾身上的鳞片一般簌簌下落。土克水,逐溪脉中弟子正是在御空与之搏斗时不知不觉吸入土毒,这才如灌入迷魂汤一般,神志不清,左摇右晃地跌落下来。
    然而,地上的裂缝四处扩散,一刻都未停止,加之无人能阻,变得愈广愈深。许多原本从空中跌落却幸存的逐溪脉弟子再遭波澜,只因寸步难移,就眼睁睁看着裂缝在自己身下撑开,随着不由自主的一声哀鸣,而后跌进了幽深漆黑的缝隙中,从此不见踪影。虽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谁都不确定这人一落入缝隙中到底怎样,但谁都是用哀伤绝望的眼神看着裂缝在到处肆虐吞噬同脉之人,大概这一去便是永远。玄武立于召唤出的巨兽之上,虽不至于深陷裂缝,亦是受漫天散落的土毒之苦,凭靠修行深厚这才勉强保全心智不得迷昏。只是眼睁睁看着众多逐溪脉弟子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身为掌脉却无计可施,不能力挽狂澜转败为胜,亦无法率众突围,保全性命。玄武一声悲叹,不禁仰天长啸。
    空中再无人可与巨鸟相抗衡,数只巨鸟翕动着翅膀便扑向吴清。吴清此时正在疾驰飞奔,眼睛早被那个近在咫尺的孩童占据,丝毫未注意到巨鸟将要向他扑来。就在他靠近孩童,伸手去抱时,四周空气夹杂着黄色粉末一阵紊乱,揉眼的功夫,便听得耳畔呼呼的拍翅声。吴清不耐烦地一挥手,只听咔哧一声,接着一声惨叫拖着长音堕向远处,其它巨鸟上的人皆惊叹一声,“土毒对他没用?”。趁吴清尚未回过神来,瞬间掉头转向,其中一只巨鸟得空一把攥住了孩童,随在众鸟之后一道窜向高处。
    吴清被五彩幻尘所控,五行大道藏于胸中,气海转为五行循环往复,不再单一执着于五行中的一种。所以,土毒对他无用,无论何毒施来,气海便自行转为与之相克的一种,是而百毒不侵。
    眼看巨鸟远去,他于半空中挺身一跃,单手化作掌,一掌猛地劈下,碎空声啪啪响起,一道火刃宛若天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欲飞逃的巨鸟。几声哀鸣,一片焦羽,巨鸟在火刃下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了无踪影,连一抔灰烬都未留下。抓攥孩童的那只巨鸟见同类死的如此惨绝,不由得咕咕急鸣,振翅猛飞。驾驭巨鸟的人亦是心如焚烧,惊恐不已,想要召唤其他同伴来对付吴清,哪知还未来得及张口,眼角余光内便闪入一人身影,紧接着眼前红芒大作,自己连同坐下鸟儿皆化作风中灰土,唯有孩童毫发无伤,挣脱了利爪向地面疾速坠去。吴清翻身追随向下,与孩童齐肩时伸手一把将其搂过护在怀中,风声贯耳呼呼大作,他以背对地顶住逆势大风,护住怀里的孩童。恰在此时,吴清周身的五彩流光渐渐淡出,直至消失。然而,坠落之势不减,脱离五彩幻尘控制的吴清如大病一场般浑身虚脱,唯有咬紧牙关怀抱孩童的姿势始终不变。背部一阵入骨的刺痛,接着便是连续不断的喀嚓声,松树枝一根接一根在吴清背下断裂。他仅凭凡胎肉体去承受急速坠落的冲击,又怎么能受得住。伤痕累累的背又砸向一根粗枝,由于势头早被前面数根断枝化去,这一次竟卡在粗枝上,喉中一甜,咳出一摊鲜血,而后吴清便昏迷过去。孩童竟也从他怀中漏了出来,硬生生地砸在地上。不过幸好树下松针经年累月的堆积,亦是厚重松软,保得孩童安然无恙,即便如此,受到惊吓的孩童亦是由着天性的嚎啕大哭起来。
    浑浑噩噩中不知过了多久,吴清隐约听到孩童的哭啼声响了又停,停了又响,又有稀疏的脚步声,对话声。
    “朱雀掌脉,这孩童可能是此次劫难中逐溪脉唯一幸存下来的人,你看……”
    “唉!逐溪脉为躲战乱纷争才离开天清山隐居在如此偏远的玉松坡,没想到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躲不过。你跟刘溪敏刚完婚不久,这孩子就带到天清山由你夫妇俩抚养成人吧。”
    “也好,那就请朱雀掌脉为这孩童取个名吧。”
    “逐溪脉乃系水性,性情淡泊一世无争,当初离开天清山却未想到会遭遇此劫,其后人亦会因此重返天清山。这孩子随你姓吴,单名一个清字。吴承炎,你看如何?”
    “多谢掌脉赐名,愿这孩童此生可远离世事纷争,清澈如初。”
    ……
    后来,吴清逐渐清醒,却精神萎靡,不管树有多高,像是自暴自弃,随便踢腾几下便咕咚一声由高处坠落在地。他踏过满地凌乱不堪、肢分体解的尸首,一步一步,踉踉跄跄。他晓得,自己的亲生父母就在这些白衣尸首中,然而想要从数百人中找出亲人的尸首,却是无能为力。吴清走到逐溪边,汩汩的流水声依旧,看着恣意流淌的溪水,忽觉,都说流水无情,无情流水却自在,人虽有情,有情却被情困。吴清张开了臂膀,仿佛又感觉到那云雾缭绕、清风拂面的舒畅,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身体前倾,兜起一阵风,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波痕扰乱,人却埋在了水中,没了踪影。
    再后来,因为有五彩幻尘护体,吴清并未溺水而亡,却是顺着逐溪一直流走,经过了逐溪村,又绕过数十处异景奇观,只可惜他自始至终都是昏迷不醒不得消受这趟行程。一直漂泊到一处被叫做絮雨城的地方……
    与其说逐溪直穿过絮雨城,倒不如说是絮雨城建在逐溪之上,以便引水入城。吴清从水闸处泊进城时已是夜深人静,城中月色如水,虫鸣寥寥,除了守夜人该不会有其他人于此时在城中走街串巷。可今夜,好像一切都安排好似的,偏偏就是有人三更半夜不睡,立在桥上望月叹息,并且此人还从水中将吴清打捞上岸连夜抬回自己家中。
    吴清醒来,环视四周,墙壁斑白,摆设简单。恍惚中他以为又回到某个熟悉的地方,会听到熟悉的声音。然而伴随着吱呀声,一人从门后踏进屋来,面目极丑。吴清一惊,接着又欣喜不已。
    “你,你就是逐溪脉的媸喑!”
    “你就是跟在玄武身旁的褐衣少年。”
    “前辈,那个孩童……”
    “我已从恶鸟爪中将她救出,你为什么这么担心她?还有,另一个孩童你救没救得?”
    “另一个孩童已被天玄脉吴承炎夫妇收养,前辈不必担心。我担心她,自有我说不出的原由,还请多多体谅。”
    ……
    “媸喑前辈,晚辈有不情之请,能否答应我两件事?”
    “愿闻其详。”
    “希望前辈照顾这女童,教她法术,不让旁人欺辱了她。”
    “这个自然。”
    “如果前辈遇到一个名为苏青寰的女孩,千万别收她为徒,否则十五年后,你们两人会遭不测。恕我言语直白,但事已至此,晚辈唯有陈述其中的厉害关系方有希望避开一场惨剧。”
    “玄武说的没错,你不属于这个时代。这座城名为絮雨城,因到了春夏城内絮沉雨落、雨停絮起,絮雨交接不断才得此名。如今时节正好,明早看过这里的景色,你便离开吧。”
    而后,媸喑转身离开,吴清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媸喑怀抱女童,目送吴清离去。吴清面对这个从天而降的亲妹妹,心中纠结万分,“不知十五年后,她会过的怎样?”继而,步履坚决,转身消失在院墙之后。
    院内寂静,一声轻哼,“我媸喑偏不信这个邪,娃儿,从今你就叫做苏青寰,我媸喑就是你的师父。”……
    带着夜的余温,清晨冷得让人难以消受。城中尚且冷清,还未见有忙碌的身影走街串巷。满天飘絮若雪,一块块儿青石铺就的大街小巷都湿湿的闪耀着雨水的光泽。吴清被身后的飞絮推搡着在城中漫无目地走着,在这空荡荡的街上四处游荡,不知不觉已走上一座桥。晨曦逐渐浓郁,漫过伫立在桥头的吴清,光亮模糊了他的轮廓,仿佛要将他吞噬溶解。
    吴清闭上双眼,绒绒飞絮扫过耳根,身后微风只是轻轻用力,身体便向前倾倒,压过桥栏,噗通一声,没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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