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三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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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总是在追求美好,与此同时,却按照自己的意志,将它涂改的面目全非,当我心满意足,以为已经得到了它,实际上,我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它舍弃,却依旧孩子气般的认为,是它的捉摸不定将我引向迷途,并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转身逃开,将我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是它舍弃了我。
     “喂!”阿红小心翼翼的喊着这个对任何人来说都通用的名字,与面前这个男子不同的是,她眼中闪烁着跳动的火焰,那是一种属于青春的活力与好奇。但这些,却在这个与阿红年纪相差无几的男子身上找不到一点痕迹,他的面无表情让人感觉像是一块墓碑,沉淀着过往的沧桑,叹息着明天的暗淡。
     “喂!”阿红忍不住,又叫起这个名字,“难道你不想说点什么?我叫阿红,你呢?”阿红想用自己的热情凿开他的冰冷,却没有想到他的冰冷似乎是由内而外,如若没有人能够走进他的内心,他就会一直蜷缩在冰封中,寸步不移。
     风,一阵凉似一阵,夹着湿湿的青草味,由不知名的远处送到另一个不知名的远处,刚好路过这里,让措不及防的人欣然感受。阿红仰面,发丝凌乱却又不显狼狈地遮住眼睛,顺着耳根流过脸颊,风轻缓地吹拂,虽然看不见,却在她柔柔的长发上留下一道道轨迹,像夜一样黑,像夜一样温柔。
     “我叫吴清。”褐衣男子张口说话,然而只说了一句,又变回木头人一样,呆呆的一句不说。其实,吴清本来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是突然想起苏青寰这个名字,想起那日在洞穴中的对话,并觉得今天的故事仿佛又在重复昨日的遗憾,他不想让遗憾继续,所以,对着这个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陌生女子道出自己的名字。
     “……我姓吴、名清,吴清。”“哼,这是你的临终遗愿吧,想知道陪你一起死的究竟是谁,门儿都没有。……”;“……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什么?说!”“不急,反正我们早晚是要活着出去,到时再说也不迟。”;“有些人只见一面,便觉得已经认识很久。你,很像一个人。”“谁?”“算了,这个你不喜欢听。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样做?”“我不知道。”
     吴清想起了那些曾经想说却来不及说的话,那些如今只能留在心中无处诉说的话。他当初想说:同她一样,也想拔了那白翎的毛,让它永远也飞不成;其实她很像自己不久前梦里的那具女尸的模样。但是他没有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说,他想笑,嘲笑自己当时的故弄玄虚。但他此刻连嘲笑都没有,一个已经决心死过一次的人,又有什么,能让他的心死灰复燃。
     “原来你叫吴清。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是哑巴。怎么,就这一句话,没有别的么?”阿红见他开口说话,也不知为何,心中漾起一阵欢喜。
     “谢谢。”吴清又答了一句,就像是冰窖里吹来的凉气,即使再猛烈,依然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丝的温暖。
     “你,你这人……”阿红见他如此冷漠,难免有些不快,但她禀性质朴,不计前嫌,很快就能与人和好如初。她抬头仰望夜空,双眸闪烁着繁星的光辉,清亮而又纯净,所有的事物在她眼中上演,带着梦一样的迷幻与美好。“小时候,家里穷,但爹总是对我说,咱人穷志不穷,就算是家里揭不开锅,也不能去干偷鸡摸狗的事,碰到街坊邻居、年长力小者遇到麻烦,能帮一把是一把,该出手时就出手。咱也不图人啥,就图个自己心里安生,问心无愧。人都是有感情的,你这次帮了别人,别人心里感激,等下次他碰到了其他人有麻烦,也会伸手帮一把。这样,你就不只是帮了一个人,而是帮了许多人。如果每个人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好事,让自己的一份善意通过一个人传递给其他人,那这个世界就会少一点仇恨与争斗,人间也就不会有如此多疾苦。”说话声音不大,像是低首絮语,又似对吴清诉说。
     阿红回想着过去积攒在心中的那些“金玉良言”,这些话被爹伟岸的身影衬得越发熠熠生光,说点落窠臼的话:称其为心中的太阳,或是不倒的大山也不为过。想着想着,心底生出阵阵暖意。她瞥眼看了看依旧如朽木般散发着陈腐气息的吴清,又自己在那儿撅嘴耸鼻,像孩子一样假装不在意,来回转动的双眼却始终离不开吴清。
     一抿嘴,又细声嘟囔起来,“小时候,爹在我心中就是高大的可以支撑起整个简陋却温馨的家的人,只要有爹在,我可以什么都不怕。爹的背后总是藏着无数的惊喜,每次哭鼻子的时候,他就会变戏法似的从背后变出一串冰糖葫芦,虽然每次都一样,但我还是会欢喜得拍手跳起好高,立马摔了鼻涕伸手从爹粗厚的掌中接过糖葫芦。或许对别人来说,一串冰糖葫芦不算什么,他们甚至可以肆无忌惮的浪费掉只咬过一口的糖葫芦,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当时对这种可以恣意挥霍的富裕嫉妒的不得了,同样是小孩子,为什么他们拥有的就比我多,这种想法会在每次看到地上沾满土屑的冰糖葫芦时蓦然窜出,并且挥之不去,令人心疼不已。但后来,当我再次看到他们那种随意、毫不在乎的动作跟表情后,我突然觉得自己是幸福的,面对同样的一串冰糖葫芦,他们得不到那种因为珍惜所带来的幸福。那时候,我才知道,得到幸福的代价其实很小很小,只不过很多人把幸福看的太远太高,忽略了身边触手可及,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小小的幸福碎片。”
     阿红的眼光不经意间又瞥到吴清那边,只见他与她一样,若有所思,在仰望夜空的同时,有星辉散落进眼中,清澈明亮,偶尔会浮现带有淡淡哀伤的雾色。
     淡淡地,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如月牙般清爽又令人回味绵长,她双臂挽膝,有节奏的摇晃着身子,宛如回到过去,显出孩童般的随意与可人,“有一次,我晚上尿炕……”刚说一句,又瞥了一眼吴清,见他没有任何不敬或嘲笑之意,便正了目继续道,“将我爹娘浇醒了。爹因为白天操劳本就疲倦,被我这一弄,觉也睡不成,精气神一差,自然会有些暴躁。他语气有点不耐烦地问,多大了怎么还尿炕。我说,我尿炕是为了做好事。他一愣,火气消了一半,又问我,尿炕也算做好事么。我说,因为我梦见邻居家着火了。话刚说完,爹就将我一把抱起,脸上的阴郁霎时无影无踪,我们额头顶着额头,只听他不住的笑着说,我的好女儿,真是我的好女儿……”
     说完,阿红一个转身,出其不意地扑到吴清眼前。这一下,大出吴清意料之外,吓了一跳不说,两人四目相对,鼻息可闻,弄得他一时手足无措,愣在那里,一回过神来,便将眼神甩开,转过身背对阿红。
     “呵呵!”阿红满脸都是计谋得逞的欣喜,“你的眼睛终于亮起来了!”
     “什么?”吴清心中纳闷,不知道这个小妮子又要搞什么名堂。
     “爹说,一个人可以在心里自己骗自己,却无法用眼睛去骗别人。你刚才,眼神一亮,说明你还有活着的希望。”阿红对自己又一次证实爹说的话而激动不已,“你为什么要投溪自尽呢?”见他不再有轻生的念头,便直截了当的问了起来。
     “我没有投溪自尽。”
     “那你怎么会随溪水漂这么远来到我们村?”
     “我在的那个山崖下正好流过一条溪水。”
     “看来你应该感谢这条溪流。那你为什么要跳崖自尽?”阿红不依不饶,打算不打破沙锅问到底便誓不罢休。
     “我没有跳崖自尽。”
     “骗人,你没有跳崖,那你怎么会落到山涧中去了。”
     “我是去悬崖上找东西。”
     这一下,惹得阿红好奇心大起,凑上前来,急不可待的问道,“快说,那到底是什么什么东西,你到底去山崖上找的到底什么?”
     “找死啊!”吴清突然转过身来,对着离自己很近的阿红张牙舞爪,口中嘶喊不已。
     “啊!”阿红吓得仰过身去连连后退,手脚并用,弄得土壤一股一股地从脚下、手下飞喷出来。“你,你……哼!”她气结不语,转身背对着吴清,“吴清无情,真是无情,别人救了你一命,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还骗人家。”
     吴清听到这句话,突然想起自己的妹妹吴珊珊也曾说过这样的话,眼底不禁掠过一丝暗淡,恳诚道,“谢谢,真的,谢谢。”
     阿红听到这句话比第一次说的“谢谢”要真切得多,心中亦是暖暖的很受用,嘴上却不冷不热的道,“难道方才那句谢谢是假的?”
     吴清一时语塞,想起方才,确实冷冰冰的不近人情,自认理亏,无可反驳,便转而言顾其它,“冷么?”
     “嗯。”被他这么一提醒,阿红也觉得未干透的衣衫凉气逼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牙齿在口中撞得咯咯响。
     “等着。”说完,吴清起身走进黑漆漆的丛林,说不上身法矫健,但步伐还是稳稳当当的,看不出刚逃过一劫后的虚脱。阿红见他如此从容地深入狼虎之地,心底不禁泛起一阵阵担忧。
     一盏茶功夫,吴清便抱着满怀的柴火,从林中大步跨出。看着他的身影从一片幽暗中逐渐地轮廓分明,焦躁担忧的心霎时间带着一股欢喜平静下来。她迫不及待的一跃而起走上前去,伸手帮他拿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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