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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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雾气缥缈灵逸,于起落开阖间便拂过几座山头。吴清懒懒的坐在引曜轮上,仰面感受着清凉的山雾,感受着它的虚无缥缈,纯净与空灵。就这样被它包围笼罩,身在雾中,雾在心中,释放一切念想,只剩下一片澄澈。
“哥,做什么呢,瞧你一脸释然,不知底细的还真以为你是得道高人呢。”吴珊珊问罢,却半天不见回音,“喂!”说着,脚下用力,引曜轮猛的一颤。
“怎么,出什么事了?”吴清转念回至当下,见安然无事,又见面前吴珊珊肩头微微耸动,便猜到八九不离十,“丫头,你拿我寻开心么。”
“岂敢岂敢,只不过觉得你方才入定时的模样特别道貌岸然。”
“嘿!你是在夸我呢还是在骂我。就会耍嘴皮子,当心嘴上讨得小便宜,日后反有大亏吃。”
“得,我说哥,咱都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了。我就想问你,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揣着明白装糊涂,大清早的跑到这山野地来用玄火打鸟,还打得这么起劲,一次就打了二十只。很好玩么?老实说吧,你这次到底又犯下什么过错,才被罚到思过斋来的。”
“我说实话,就怕你不信。”
“你说实话,我怎么会不信。”
“那好,至于为什么被罚,我确实不知道,看娘的架势,这次被罚是必然的,可以说不需要任何理由。即便非要说出个理由,那也不难,理由么,鸡蛋里头挑骨头,只要找一找,还是会有的。这捕鸟是娘给我留下的修行任务,如果顺利的话,一个月之内就能完成返回。娘还特别强调过,这件事不许跟你说。现下是你自己找上门的,可不关我的事。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
“我说吧,说了实话你还是不信。”
“真的?”
“得得,干脆把你脑袋里想的实话跟我说一遍,过会儿我直接背出来给你听,这样不就得了,皆大欢喜,也用不着猜来猜去,多费心。”
“好好好,我相信还不成。哥,说起来,你两次被罚到思过斋,怎么看让人觉得稀里糊涂,摸不着头脑。”
“何止是别人,我都替自己叫屈,被罚的简直是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五年前,我只不过在天清山上的一口枯井边玩耍,不小心跌了进去,里面又黑又窄又深,我想爬上来,可里面这么窄,根本使不上力。即便是有处使力,这么深的井,爬到一半,脱了力气,再掉下来,还指不定摔成啥样。我就在那呆着,井底四处幽暗,按理说我当时那么小,应该嚎啕大哭、吓得尿裤子才对。可奇怪的是,那时心如止水,眼睛虽然抹黑瞎,双耳却如目能视,周围任何细微的动静都逃不过这双耳朵,井下蝼蚁爬行、井上风吹叶落,都历历在目。就在那时,我听到一滴露水滑落跌碎的声音,于是我便想,要是这井里有水就好了,至少可以试试,看能否浮得上去。虽然我晓得,天玄脉么,修的是玄火,水火不容,再说我从小就没有下过水,不识水性,但总想着,如果能一试,总强过在这等死的好。但我知道枯井里生水,在当时是绝无可能的事,更何况还要在一时片刻内令水涌如注,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的事。”吴清说到这里,顿了顿,仿佛要激动的不知该如何述说,“妹妹。”
“嗯?”
“你是否有过这样一种感觉……”
“什么?”
“脑海中一片虚无,唯有一样东西,在其中若隐若现,虽然看不清,却可以感觉得到,它以摧枯拉朽之势,由四面八方向你涌来,将你湮没,然后整个人便如脱胎换骨一般,眼前一亮,所有的虚无被一扫而空,那若隐若现的东西,像是生了根,充斥在体内,与身体相融,不息不灭。”
“有点像,但又不全是。”吴珊珊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我在突破炼气之境到达释气之境时,大抵如你前面所说,像是脱胎换骨一般的感觉。但后面的那些,听上去真是有点玄乎,怕是这天清山上也没有几人能说的清楚,我也不知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时在井底,方才所述的感觉次第袭来……”
“等等!”
“怎么?”
“哥,你现在炼气之境尚未通达,怎么会有抵达释气之境的感觉。莫不是又在逗我吧。”
“你这小心思,该信的时候不信,说我逗你。不该信的时候,一勾一个准。说你机警也不是,说你直心眼儿也不是,我都拿你没辙。”
“得得,看来我这又是多嘴了。不过后面的事你不说我也知道。”
“这件事整个天玄脉中只有爹娘、贺长老还有朱雀掌脉知道。虽然当时你常去思过斋看我,但这件事,我跟你提起过么?”
“你这脑袋瓜,该转的时候不转,不该转的时候,转的比谁都快。说你呆也不是,说你机智也不是,我都拿你没辙。”说完,吴珊珊咯咯直笑。
“又学我。”
“这就叫做用你的话堵你的嘴,让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疼的钻心又没话说。”
“得,就是自个儿下套自个儿钻呗。那你倒说说看,后来怎样了。”
“后来?后来肯定是你企盼的,却又异想天开的事情发生了。枯井里忽然就汩汩的冒出水来,你虽然是只旱鸭子,却奇迹般的随水势浮了上来,得以生还。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也是因此事而被罚至思过斋。你既然能死里逃生,爹娘还有贺长老、朱雀掌脉应该庆幸才对,却又为何罚你,其中缘由我不知道,我想你也不知道。你说,我说的对么?”吴珊珊说的自信满满。
“嘿!”吴清惊叹一声,“这小妮子,才过了五年,从懵懵懂懂的小丫头变成了能把一件事儿说的头头是道,入情入理的敏思才女。看来过不多久,我就该叫你声珊珊姐了。”
“带个姐字可真难听!又土又老,我可不稀罕。”吴珊珊转念又道,“哥,等你通达释气之境,到时候便可下山去周游天下,见多闻广不说,还能搜集各类奇珍异宝锻造自己的兵刃。待你重归天清山时,必定强我百倍。”
“以前总是我哄你,现在倒变成你哄我。自打你从山下回来,真是长大了不少,出落得亭亭玉立,女大十八变看来不假。瞧你这般,怕是没人能从你这得了便宜去,往后我也就不必再担心了。”
“怎么越听越像是交代后事,婆婆妈妈的。不说了,这就要到思过斋。可要坐稳!”话刚说完,吴清只觉身体一轻,好似没重量般被这引曜轮托着,耳边生风,直往下坠。
待到最底时,引曜轮遽然停在半空,吴清顿感身上像是压了百斤山石,沉重无比。然而,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喘口气的功夫,便觉一切如旧,身体轻盈如常。两人跃下引曜轮,吴珊珊一声“去!”这引曜轮便没入霄汉,不见踪影。
“凌空术难不成都这样,落得如此吓人?”吴清微微粗喘着问道。
“那倒不是,只不过我今日心血来潮,想要试一下这种危难时刻,猛然坠地的感觉。哥,怎么样,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吧,是不是有心潮澎湃的感觉。”
吴清一听,心中气道“早不试晚不试,偏偏赶上我在的时候试,这丫头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任性作为,方才算是白夸了,唉!”不由得气结道:“怎一个心潮澎湃了得,简直就是翻江倒海。”
吴珊珊刚要说话,却听思过斋中传来女声,“你们俩在思过斋玩的真是风生水起。”一白衣妇人踱步出门,正是刘溪敏。
“娘,是我自个儿找来的,哥什么都没跟我说。”吴珊珊急道。
吴清听完,心中懊悔无及,“真是越抹越黑,就这一句话,我现在跟娘说什么都没用了。”
“说完了?”刘溪敏淡淡道,“吴清,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今天的二十只鸟捕完了。”说着,吴清从怀里掏出数只,从腰上解下数十只,加上手里提的,正好二十只不多不少。
刘溪敏打眼一看,鸟儿哪还有个囫囵样,个个跟黑煤球一般,列尸似的排了两排,场面惨不忍睹,还不时有肉香味顺风飘来。刘溪敏闭了眼睛,将憋在胸口的闷气长长舒了出来。
“就这些?”
“都在这儿了。”
“我问的是没别的话要说了?”
“没有了。”吴清每说一句话都尽量言简意赅,免得言多有失,没事再倒腾出什么事来。
“珊儿,打今儿起不许再来思过斋。”转而又对无情说,“这地上的明明就是煤灰,往后捕鸟儿要生擒活捉,还有,今天二十只的任务尚未完成,晚上我再来查过。更不许找人帮忙。”最后一句便是指的吴珊珊载吴清回思过斋一事。说完,刘溪敏拉起珊儿便大步流星地离开,吴珊珊不时回头看着,脚下却一跄一拌地随娘远去。
“这回可成了孤家寡人,没人陪着磨嘴皮子逗乐喽。”吴清叹道,又看了看地上的两排“煤球”,只听咕噜一声,口水顺着嗓子下了肚,忍不住搓着手掌,“好香!看来这些个‘煤蛋子’也不是毫无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