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碧落…… 第二十二章 番外(碧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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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两个名,一唤碧涯一唤帼。
我的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叱咤风云间被封为北蛮国的第一猛将,在他风发义气的时候遇见了我温婉的娘亲,而后,有了我。
一切完满,众人凭羡,只是我的女儿身,却是父亲唯一的遗憾。
便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便告诉于我:“我连仲奇的女儿,也要比男儿强!”于是,他又为我取名——帼。
谁说女子不如男?为了让父亲将我带入军营,骄傲地告诉他的将领:“此乃吾女——连帼!”于是,我束起长发,褪下红妆,一袭英姿,站立于父亲面前,惹得他高兴得连胡子皆要翘起。
便从那日起,我成了连帼,成日穿着男装,看着娘亲无可奈何叹息下的动容,循着父亲研习武艺,跟随他出入军帐,一日日长大。
比武场之上,我与羲和,第一次相遇,未出成败,皆是年少轻狂的年纪,我们相约林间比试刀剑,一天一夜,皆不分胜负。
我往后退开,摆手摇头连连道:“罢了罢了,不比了,累死了!”
可他依旧执拗,眼眸亮晶晶,似那天上繁星,他抿着唇看了看我,又瞅着漠漠沙尘出神,最后却是说:“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说好分出胜负便要打斗到底!”
我撇嘴,不满地摇头,可瞧着他倔强的神情,怕他果真又举剑便朝我刺过,我忙将束发的黑线松开,散下满头乌发,在他目瞪口呆中洋洋得意:“我是小女子,不是大丈夫,所以,我不想跟你比了!”
他提起了剑,最终没有再朝我刺过,我看着他呆头呆脑的模样,脆生生笑得厉害,他却望着这样的我,忽而,笑了,像早晨第一抹的朝霞抚过天际般温婉。
回到军帐,我决口不与爹提起此事,可在再遇见那个名为沈羲和的男子之时,心口却欣喜的厉害,除却父亲,他是这里唯一知道我女儿身之事的人,仿佛我们之间多了一个秘密,便是无意相对,皆能引得心头怦怦乱跳得紧。
宣和二十八年,南疆进犯,父亲出师,我执拗相跟,却是拒绝。
前行前夜,我换回女装在府中为父亲收拾行装,忽而便想起羲和,匆忙将那衣衫包裹成一团,便在母亲的诧异声中朝着军帐疾奔,可至军帐,心反倒平静,踟蹰在门口久久不敢往前。
时间一分一秒而过,有人出来,我慌忙侧身躲过,抬眼,却是羲和,月光朦胧下的他,脸庞之上是一如既往的坚毅,只是眉间眼角,带了几分柔和,将他衬得带了几分潇洒。
我显身,喊他:“沈羲和!”
他回身便道:“连!”而后,他借着月光,打量了我很久,才将我的名,颤颤巍巍说出:“帼?”
我是连帼,也是连碧涯,我点头,却也摇头,月笼轻纱的夜间,我踮脚在他的耳侧,将我的闺名,一字一顿告诉于他:“碧、涯!”
“碧涯?”他唤我,声音带了迟疑带了沙哑,听得我微微一笑,满是娇羞,他又继续道,“碧涯,等我归来!”
我点头,只是那如水的凉夜,不知羲和,看见了没有。
父亲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他骁勇善战的连家军队,满是笑意往南出发,我站在城头拼命往下瞧,我瞧见了父亲,却不知那挤挤挨挨的兵士之间,哪个人,是羲和!
而后,父亲凯旋,可我更心焦的却是羲和的消息,兵刃无眼,我心中惴惴不安。便在这时,羲和若天将一般出现在我的面前,此时的他,已身着少将的服饰,盔甲遮掩下,我瞧见他面庞上的伤痕,我心痛不能自己时,他跪倒在我父亲面前,却于我说:“将军,我会守护碧涯,一辈子!”
父亲爽朗笑声冲入云霄,我恢复女儿该有的娇羞,只觉脸颊烫得厉害,怕是早已绯红一片。
后来我才知道,战场之上,羲和拼尽性命,他的少将之位是用他的斑斑血迹换回,我抚摸他面颊上的伤痕,告诉他:“只要你是羲和,不论你是少将还是一介兵士,我都会跟随于你,浪迹天涯!”
他抱起我,将我抱着不住转圈,幸福如斯,时间已似定格,笑声环绕于我,经久不息。
我们的婚期定在八月,我恢复了女儿之身,不再厮混于军队,我跟随着娘亲刺绣弹琴学书画,看着凉亭之中,父亲与羲和棋盘之间,黑白子落,老少宜和。
娘亲说,盖头上的鸳鸯并蒂,是要亲自所绣,我却看着面前的红色锦缎犯了难,银针金线,不若刀剑那般顺心顺手,只是一个偏差,针入指尖,滚圆之血渗出,不知羲和何时在我身旁,用心拉我的手,将那指尖之血吮过……
菊花开遍庭院,我安心待嫁,只是最终,菊残遍地……
当端良王将通敌卖过这样一顶莫须有的帽子扣在父亲的头上,连府的菊花便已谢尽,一丝一丝,带着不甘与不舍,被血浸染,舍弃了原先的神采,唯余仇恨,我亲眼看着府内丫鬟接连不断倒在了我的面前,父亲的大刀依旧挥舞得嚯嚯生风,我护着娘亲,一进堂一进堂地后退,直至无路可退。
可毕竟寡不敌众,一、二、三、四、五、六!六把刀剑,同时刺入父亲的身躯,他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用尽最后的力气,生生将刀剑从身体中拔出,血流如注,他低低怒嚎,最后的眼神,却是朝着我与娘亲。
“爹!”我奋力抵挡住来人的进攻,喊着父亲,声音在那一刻嘶哑,可我不能靠近父亲,去搀扶他,我只是一次次抵挡更为猛烈的攻击。
只是身后的娘亲,她的话语在此时此刻显得尤为平常,她低低叫了父亲的名字:“仲奇!”那样奇怪的平静,让我不可置信地回头,我便是正好看见娘亲自将匕首没入自己单薄的身躯。
“娘!”我只能无力喊着爹娘的名字,除此,便是抵抗,抵抗得手脚发软,浑身无力。手中的兵刃落地,眼前银光一片,混混沌沌摇摆着,眼前一切似要模糊,便在此时,羲和而至,带着连家军队,奋起而抵。
他抱着我,离开连府,不顾我扑打挣扎,我拼命让他停下,让他救我的爹娘,可羲和仿佛没有听见,一口气飞奔甚急,我伏在他的肩头,看着树影倒退,还有一个接着一个而倒下的将士,铺天盖地的血腥之气就那样朝我压过。
我们退到了皇城的后山,易守难攻,想来那些追兵不敢贸然前往,只是我依旧执拗地想要回去,便在我起身的刹那,两千兵士,齐齐朝我跪倒,于是,我那已干涸的泪,又肆无忌惮地流下,良久,良久。
连家军的威名远在,即便只有两千,但凭着极佳的地势,却是打退了一拨接连着一拨的进攻,可是,这般下去也非办法,即便不会打死也会饿死,便在双方僵持之下,我终于有了将军之女风范,我请求他们,离去。
那些跟随父亲多年的将士,个个皆摇头,我从怀间掏出父亲最后赐予我的连家令牌,古旧黄铜上的“连”字显得格外醒目,我举着他,再一次命令,终于,他们重振旗鼓,冲下山头,只是死伤多少,却又不得而知,只望自此,他们能隐姓埋名,平安过活。
最后,唯剩下我与羲和,我说:“你回去吧!”
“回哪?”他诧异之极。
“皇宫!”我话语间夹杂了凛冽,却让他不解。
“碧涯,我想,我是回不去了!”他吞吞吐吐间,于我神色紧张之极。
我一下大怒:“为什么回不去?你是皇上赐予的少将,你已不是我连家军人,你为什么回不去?爹爹素不喜张扬,你我婚事,又有几人得知,你身份清白干净的很,你为什么就不能回去?回去,回到皇宫,为我爹娘报仇!”
“碧涯!”他艰难叫我。
我的眼眶因为他那样艰难的一声唤又湿润了,我拼命忍住,提剑就往脖子上架,我威胁他:“回去,不然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他再没了驳斥我的勇气,提剑离去,一次次回头,看到我往脖颈上更用力的威胁。
羲和走了,我也该走了,我回连府,早不见爹娘尸首,我跪倒在血迹斑斑的庭院,很久之后,一场大雨,便将一切洗刷,我淋着雨,辨不清雨水泪水,看着雨后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前行之路渐渐明朗——我要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