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碧落…… 第十四章 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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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凌霜果然将名册拿了来,捎带上要搬出思过园的消息。
我问她为何突然想搬,凌霜便撅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道:“还不是母后赶的,皇上哥哥,你不会也不要我了吧?”
我朝她一如既往宠溺地笑,摸摸她的长发,道:“怎么会呢!”
凌霜听罢,便咯咯而笑,脸颊生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更添明丽。我望着凌霜长大成人的模样,暗叹时光的稍纵即逝,却又想到要为她寻个驸马了,或许母后让她搬出,也便是这个意思吧!
“皇上哥哥,你最疼凌霜,是不是凌霜说什么都会听的啊?”正当我想着她的事,她却突然怯生生望着我道。
“那是自然!”我立即接口道,想到上次我打她的一巴掌,我便觉一股歉意,所以说得急忙,“有什么事要你皇上哥哥帮忙啊,尽管说!”
于是,凌霜便说:“皇上哥哥,你定是被那只狐狸精迷住了,你削了她的皇后之位,把她打入冷宫好不好!”
我立即站起,问:“凌霜,你知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我……我当然知道!皇上哥哥……你说,你说什么都听凌霜的!”许是我的神情吓着她了,她话有些不利索,还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我努力稳住自己心绪,努力朝着凌霜继续笑,可我也相信此刻我的笑容定是比哭还要难看的。所以凌霜看着我看着我,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哥,你现在都已经被那只狐狸精迷得气晕八素,连早朝都不去,现在我北蛮国都已经是梅临江那老狐狸的了,保不成……保不成你的这位皇后还是梅临江的人呢!”
“胡说!”我立马呵斥,却是自己心虚。
可是凌霜,你不会明白的,即便再英明的君主也会被女色所迷,可是我却是不会,一定,不会!
所以我最终忽视凌霜于我怨恨的目光,催促她回宫休息。
景和殿,终于静了下来,唯剩我一人,我哆哆嗦嗦间展开了那份名单,一个个漂亮的蝇头小楷跃然纸上,认识的、不认识的名字一个个跃入我的眼中……我一一看去,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梅临江考虑之周全,安排人之广泛,实在我意料之外。一个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宫女太监,却也是他的眼线;更不用说一些叫得上号的人物了……而我略略一扫,名单的最后一个名字,却是碧涯。
意料之外,意料之中。
可是碧涯知晓我的身份,那么梅临江呢?他是果真不知还是欲擒故纵?那次刺杀风波之后,欲再行刺,怕更是难上加难了,我究竟要怎么办?
我现在唯能按兵不动,耐下性子再去看其他的名字,看得很用心很用心,故意将碧涯的名字忽略,可那果真便能忽略了去么?
在我看到另一个人的名字时,我终于将碧涯短暂的忘记了。那个人,叫梁亦生,照料父皇临死前起居的御医。
许多回忆刹那涌入脑海,断裂的片段在我的脑中迅速拼凑……
记得凌霜曾与我诉说:“父皇身子一向硬朗,怎么会突然病得这般厉害……底下宫人皆传,是梅……”我曾一个巴掌将凌霜未说完的话打散,可我依旧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父皇的死,是梅临江下的毒。
我不是没有怀疑过,可皇上起居用药,皆是严谨之极,我料得梅临江没有机会,所以我一直压着不去查,也许,隐隐之中我还害怕去查吧!
可现在,我看到了“梁亦生”的名字,我双手已然颤抖得握不住任何东西,那薄薄的纸片便那样晃晃悠悠落入了地上。
碧涯进来,她看见出神的我,未做任何言语,只是贤德地要为我捡地上的名册。
“别碰!”我浑身一个激灵,大声呵斥出声,过将她吓了个大跳。
她许是习惯我这般息怒瞬变的模样,并不以为意,却是听话地复站直,过来我这边,与我道:“皇上,放过羲和吧!”
我自会放过羲和,可是我不确定我究竟还能放过你多久。我别过脸,看见碧涯企盼的目光,最终却是吩咐道:“为我准备御攆吧!”
我要去找母后,平素我皆会独自穿插过庭院,不需任何的宫人,可是今天,我确信我无独自前往的气力,因为便是弯腰捡那张名册,我皆捡得满头大汗。
御攆来了,我阻了碧涯陪伴的好意,一路皆将那名单紧紧贴于胸口,浑身颤抖得厉害。
我去找母后,不若平素为找她倾诉,为找她安抚,今日我去找她,却是为了一场酝酿好的争吵。
她还是一如既往伴在古佛青灯旁,没有宫人,只有那长明灯的火苗不分昼夜跳跃着伴着她,她的身影已有了些佝偻,尽管遮掩不住她的绝代风姿,可毕竟,她老了,但是,她还活着,而我的父皇,曾经潇洒俊扬的父皇,已经长眠于土,自此不醒……却是拜了她的仁慈所赐。
我的脚刚踏入佛殿,便不知是哪生来的力气,一把将母后从蒲团之上拽起,而后,我用尽全力,扶落了佛龛,推倒了香烛,打碎了玉尊……母后站在一旁张皇失措,她流着眼泪的面庞显得格外的楚楚可怜,她说:“傲雪不要这样,不要,菩萨会怪罪的!”
我因她的话,停了手中举动,得了个空,我指着那尊金身如来,恨恨而笑:“你会怪罪朕吗?你敢怪罪于朕吗?你不是号称仁慈吗?那我的父皇呢?你把我的父皇还回来!”
母后一下跑来欲将我拥入她的怀,可我一把推过,将手指又指向她,我问她:“你知不知道,父皇是被你害死的,他是被你害死的啊!”
“傲雪,你……你在胡说什么?”她自是不信,问话也是结结巴巴。
我逼近她,一字一句地告诉她:“父皇、是被你、被你所谓的仁慈、害死的!”
“不,哀家没有,我没有,我怎么会害你父皇呢,傲雪,你是从哪听来的流言蜚语!”母后上前,拽过我的衣服,争辩道。
我扶开她的手,我怀前掏出那张名册,扔给她,告诉她:“第九行的第三个死士,叫梁亦生,您该知道他吧!”
母后抢过那张名册,眼神凝固,再不发一言。
我轻轻掸了掸红袍上的香灰,嘲讽道:“哦,您怎么会知道他呢,那时候的您,定在菩萨身旁聆听禅音了吧!”
母后一下面如土色,她的话语不若刚才的激动,换成了平素的平缓,她点了点头,道:“哀家知道,他是我北蛮第一御医,想来你父皇的病也经了他的手吧!”
我闭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落雪之夜,看到了父皇久久未能合上的双眸,我说:“母后,如果……如果你能早些将这份名册拿出的话……父皇……或许就不会死了,一定就不会死了!”
可是母后摇头,恢复了她的端庄,她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我像在听一个可笑之极的笑话,那八个字此刻从母后口中说出,依旧能平淡得不带半点波涛,她不动声色的一声,将所有一切归结于天命所向,哪怕死的人,是与她相濡以沫那样之久的丈夫,这算是得道了?这算是解脱了?这就可以抛开红尘诸事不理凡间纷扰了?
“当时,为何不拿出来?”我依旧执拗地问她,她欠我,欠父皇一个解释。
“哀家只是知道,名册一出,便会有数不清的人难逃一劫了!”她颔首,想了下,还是给了我回答。
可是母后,你是否也知道,你死守着这名单,死去的人会更多!这便是你所谓的仁慈?牺牲人的性命换取另一些人的存活,这不是仁慈!
“那为何现在要拿出来?”
“因为,母后心疼你!”
因为,母后心疼我!所以,必须在我踏在生死关头,你才舍得将那名册拿出?如果那样,我宁愿你一直不要拿出来,让我从来不知有名册这会事,让我至死也觉得自己的母后,是那样仁慈、祥和……
我最终还是不再与母后争辩下去,无论如何她都是我的母后,我恨她,可我不能一剑刺破她的咽喉,况且于她更多的,却是可怜。
我离开的时候,她依旧双膝及地,向她口中的菩萨祈佑着什么,绕口的经文从她的兰花口中吐出,那般可笑!
“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