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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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话“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说的是无论这人有多优秀,多出名,总有一天也会被后辈的人所超越。只是这“周裘是天下起第一乐师”的认知也不知是传了多久,也没见有哪个新人能把他这个前浪推到沙滩上给灭了。司马琰这天是上倚醉阁喝花酒,寻乐子,见自己的红粉知己小柔抱着个琵琶,脑子里就想起了这么个事。
“小柔,你知道周裘么?”
“公子真会说笑,‘天下第一乐师’啊,谁不知道。”小柔像是真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掩着嘴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说,他看起来那么年轻,也就二十来岁……你说,他是什么时候成名的?”司马琰把酒杯递到自己的唇边,一些些地抿着,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闻言,小柔的脸僵住了。
“三百年的‘天下第一乐师’啊。”
卯时,早朝起,由盘凤缠龙的漆金大柱撑起的这个国家的议政大殿照例地响起山呼万岁的声音。
西秦,一个并不弱于九耀的国度,与九耀呈一东一西的遥望之势。近来,留在西秦的暗探却连连传出秦国内部不安定的消息——西秦国君年迈,近来更是缠绵病榻。也许是病糊涂了,竟然放着正统的东宫太子不要,让一个不久前刚才宫外寻回性格软弱的五皇子来代持国务。不过,太子跟二皇子似乎并不担心。一时间,太子及二皇子一党的动静愈发激烈,连面上的和气都难以维持。现今,西秦国君寿诞派遣去的使臣,意味不言而喻。就在众人纷纷猜测高坐在九阶金龙台上的年轻帝王意图选谁担这使臣之职时,就见他用奏折的边角敲击着桌沿,发出“扣扣”的声响,也没见他说话。
众臣一时心里没底,更不好开口。
良久,大殿上就只有那“扣扣”的敲击声。
“朕欲命司马宰相其之三公子为使臣人选,不知众卿意下如何?”
众臣一愣,面面相觑,一脸的震惊——“谁,君上说的是谁?”
国都向来是一处被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罩住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利害、权势关系遍布其中,各方人马争相涌动。若说纨绔子弟也算是一派,那领头人绝对就是司马琰——三岁就开始全天下乱窜、惹事生非;五岁爬树掏鸟蛋;七岁就睨着府中西席说不会背,功课上一片空白;不过才十岁,就知道带上银两钱票出了府门右转直走过两条街,大大方方地走进莺燕嬉闹的倚醉阁吆喝“小柔,本公子来找你来了!”
我们的司马公子啊,着实大名鼎鼎呢。
还是御史赵大人站不住了,执起玉笏往中间一站,道:“三思啊!”
有一就有二,不过片刻,五六个人纷纷站出来意请三思。
李守卿看了司马宰相一眼,只见其敛首垂目,一副置身事外,心中一动,又朝那往日年轻的内侍总管所站的位子望去,发现竟换了个人。李守卿抿了抿他好看的唇,嘴角勾起——是要变天了么。
“哦?”君王冕冠上的旒一晃一晃的,“可朕就是要这位司马公子来当这使臣呢。”
就这样,那使臣既不是当朝的新科状元李守卿,也不是受宠一时的辰王爷,而是那个终日斗鸡走狗,混沌度日的纨绔子弟,宰相家那个不成事的三公子,司马琰。
“呀,公子你如今是风云得意啊风云得意!”
“公子,等回来了,要记得找小柔啊~~”
“公子,我的公子啊~~~”
司马琰就着歌姬的手,喝下一杯清酒,调笑着这里三层外三层包拥自己的美艳女子笑得肆意无忌,女子们配合着嬉笑,里里外外俨然一派荒唐。
二月廿七,宜出行。
出使的队伍在城门外浩浩荡荡地排成一条长龙,暗红色的服饰整齐划一。就在队伍的前头,三个牵着马的年轻男子在细细交谈。好吧,严格来说,是穿着白衣的清雅男子在跟一个身着明黄龙纹衣袍的男子说话,而那个银白锦衣的英俊男子则被晾在了一边。
“你若胆敢伤他,我定不饶你!”
一张薄唇冷冷地将话吐出,让人恍然觉得置身在九天冰窖。年轻的帝王阴沉着脸,不说话。
“啧,”眉目含霜的男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嗤笑了一下“你该不会以为小八会一直死心塌地地对你么?别傻了。”说着,倾身在那少年帝王的耳旁说了句什么,眼底隐隐约约的像是藏着些什么,却无法看清。
年轻的帝王听后,脸色一白,竟一句也不交代就翻身上马,直往皇宫奔去。而白衣男子眉眼间的冰霜随着帝王渐行渐远的距离,跟着化开了。
周裘纵身上马,回望司马琰一眼“还不走?”
司马琰一笑,也翻身上了马。
新晋的内侍总管元德捧着托盘站在稍远的地方,虽听不清谈话内容,可看样子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可谁知,不过一眨眼,君王就骑着马一溜烟的没影了!托盘上是镶着七色宝石,寓意一路顺途,历来出使君王例行赏赐的金鞭,现在君上跑了,那谁来下赏?还是说不用赏了?眼看那两人就要走了,元德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王……王爷!”也顾不得许多,元德快步地捧着托盘跑过去,急忙道“这……这七宝金鞭……”
一品靖平王,封户三千。若单论品阶,司马老夫这个当朝一品宰相还只能跟自己这个平日气急了大骂“没出息”的“小兔崽子”平起平坐。哎呀呀,真是天大的恩典啊!
司马琰看一眼那事物,转而知晓,下马,撩起衣摆跪下,双手接过托盘,再一句恭恭敬敬的“谢主隆恩”,任谁也挑不出一处错处。
“起行——”
长长的暗红色的队伍,马车上插着龙纹图腾黑红相间的旗帜,高耸的城墙上伫立着一个白色的身影,衣摆迎风翻飞。他望着那个人,金眸里满是期盼。
只是那个人,从不曾回头望他一眼。
司马琰像是察觉到什么,回头望去,城墙上空无一人。
月老宫——
一位身着杏黄衣裳的年轻男子盘腿坐在正宫的房顶上,搭拢着眼望着不知名的远处,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道:“哎呀哎呀,我的大龙君啊,你是喜欢默默相守的那个,还是一见钟情的?得快些做决定啊……”瞟了屋檐下几个穿青衣的宫奴一眼“这几个一看就知道不会玩的,找遍了大半个月老宫,连情楼都翻了,就不会抬头看一眼么?唉,秀雁啊,我好想你啊,我后悔啦,我不该答应把你嫁给狼王啊~~”砸吧了下嘴“嗯嗯,刚才下凡去的那间小店的馄饨不错啊,嗯,不愧是八龙君介绍的,好吃啊~~”男子絮絮叨叨的像是没完了。
“主子主子……”忽然一个身着青衣的宫奴急急忙忙地跑过宫门前。
“嗯,找我干嘛?认输了?”男子用手撑着下巴,语气像是很失望“唉,这批天奴,不行啊,这么快就认输了……”
“主子主子……”又一个身着青衣的宫奴急急忙忙地跑过宫门前。
“你家主子在这呢,有什么就说吧。”说着男子又是摇了摇头“不行啊,这么不上道,会被太乙他们耻笑的啊~~~”
“是么,我倒觉得你以前身边的那些太精明了不好呢。”有人从背后环抱着男子的腰,凑到他的耳边轻声地说。
那男子身子一僵,死活不肯回头看。
屋下,又一个身着青衣的宫奴急急忙忙地跑过宫门前,只听得他大呼——“主子主子,那个穿蓝衣服的天君又来找你来啦!!!!”
好了好了,转回去吧,这已经是另一个故事了。
司马琰看了看远方的叠叠群山,又看了看不远处三两茅屋,又看了看身侧那个白色的身影……
司马琰只觉得一股气郁结于胸。
长途漫漫,身后是五千侍卫,至于身侧那个,莫说说些闲话了,就是瞄也没瞄过自己一眼,摆明了就是不想搭理。
“喂,毒哑巴了?”
“谢王爷关心。”周裘目不斜视,瞟都没瞟过去一眼。
司马琰一股气腾腾地往上升,忽然想起刚才在城门上的视线,正要问,就见周裘扭过头看自己——
“有些事,还是不去探的好,王爷觉得呢?”
司马琰撇了撇嘴,扭过头去什么也没说。
风细细地掠过周裘鬓间的青丝,耳廊,带起些微的“呼呼”风声,像是情人间的絮絮低语。周裘低着头看着自己握着缰绳的左手,手腕处一抹红艳自衣袖中跳脱出来,是凡间娶亲时新嫁娘身上红绸的那个颜色,只是有些泛白,像是有些年月了。
——“是在城外的月老庙求的,我……我想……你……”
还记得自己接过红线时,心情是如何的难以抑制的喜悦。
血腥的记忆才不过轻碰一下,便翻滚了起来。
——“不错,我要的不过是龙君您心头的一滴血。”
胸膛乍起一阵刺痛,握着马缰的手,关节处泛起一阵苍白。
队伍行至申末,正当所有人都深觉疲累之时,苍青色的城墙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里。城门前,一个身着绯色官袍的中年男子带领着好一群人早已等候多时。
“同城城官谢荣拜见使臣。”那个城官一见着司马琰,连连迎上去,未等他说话便忙忙行礼。
周裘抬眼看向城门,城门之上,藏蓝色的字迹透着悠远的沧桑,只见上书——同城。
“下官早已等候多时,就请两位大人快快进城。”
司马琰笑着说些客套话,便让谢荣引路。
一座城官的府邸该有的都有了,不该有的也都不会有——青瓦白墙,如花美眷,些许名贵画卷无伤大雅。
谢荣的妻儿早早便在堂前等候,一见司马等人到来,急急下跪行礼。谢荣趁机介绍起来,什么这是大女儿,二女儿,小女儿,什么小茹小月小婉的,一张脸上写满了“攀亲”二字。
“大人。”
谢荣闻声望去,就见周裘一袭白衣,脸色似乎不大好,也不知是心情不好还是身子不适。谢荣暗道不妙,这周裘跟随在队伍里,带着把琴,身后还跟着一个模样好看的丫鬟,十足矜持冷傲世家公子的架势。听说还是宫里那个深得帝宠的内侍总管的大哥,在这出使西秦的队伍里也算是个重要人物,自己刚才怎么就忘了留个心?
司马琰回头看周裘,其实一早就发现了他不对劲,不过见一路上周裘都不大搭理自己,也就不愿跟他搭话。
“在下身子不适,不知大人府中厢房何处?”
“是下官疏忽,”谢荣招手遣来两个奴仆“快快领这位公子去厢房安歇。”末了,还不忘殷勤地吩咐一声“好好伺候着。”
司马琰望着周裘拉着锦香的手一起离去的背影,琢磨了起来
就这样,司马琰、周裘和锦香带着二十多个卫侍便入住了堂堂云城城官的府邸。
这厢,锦香在遣去那两个奴仆后,便大大咧咧地摊在了床上。
“发现了么?”周裘用袖子捂着鼻子推开窗户。
“嗯,鬼,还是艳鬼,”锦香的脸被那旖旎的香气熏得红扑扑的“气味……就在这府邸里,不过很飘渺,像是离开了。”
“不是,他躲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