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漠愁城 第五章 铁马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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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肃清终于走出了金城秋的视线,“金戈铁马”也已奉命退下,金城秋走向一旁的女子,噙一抹暧昧不明的微笑:“你知不知道为何我什么都不问?”
女子头摇得急,咬住了唇抬眸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金城秋一把扯下她的面纱:“因为我要你自己告诉我!”
女子涮白了脸,缓缓开口:“民女莫柒然,随商队途经敦煌,不幸遇上那些老人……”
然而,话还没完,金城秋便微笑着扣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十八年了,你和她一样,一点都没变。”
女子微微一愣,红着眼眶与他对视:“你记得我?”
金城秋“嗯”了一声:“我不仅记得你,还记得你跳过的舞。”
-
入夜。
敦煌内城。
女子的舞果然让人难忘。
她扭动着柔软的腰肢,舞姿妖娆贴近敦煌城主的位置。
金城秋含笑,接过她递来的酒杯。
美酒过喉,美人也被拥进怀中,金城秋半眯着眼,英俊的双眉褪去了平日的威严。
她不禁伸出手,想触摸这份近在咫尺的温柔。
然而,金城秋的脸上闪过一丝悲痛,忽然将她推开。
这是他第一次推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正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看着他。
金城秋无法形容这种滋味,也无法逃避,只能微笑:“为公子斟酒。”
女子自然无法拒绝,她知道忍耐是留在这个人身边唯一的选择,而一个不听话的女人,下场通常可悲。
夜肃清等这顿酒已经很久了,可他现在既不关心歌舞,也似无心喝酒,只静静地把着酒樽,不发一言。
这沉默始于走出陵墓之后。
他甚至一坐下就没有再动。
可当女子为他斟酒之时,他陡然出手掠过她耳畔,摘下她的耳坠:“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一惊,继而缓施一礼:“回公子,我叫莫柒然。”
夜肃清眯起眼:“我们是不是见过?”
莫柒然勉强一笑:“大漠之间……谢公子不杀之恩。”
她这才看清夜肃清的脸,而他的眸色深邃,闪烁着不定的光辉:“你虽然认识我,却一定不认识门外的姑娘。”
莫柒然疑惑:“门外的姑娘?”
夜肃清不再理她,话锋一转:“金城主,今夜内城的守卫是平日几倍?”
“四倍。”金城秋脱口而出,“内城的士兵,个个以一敌百。”
夜肃清点了点头:“这么说来,要有人打搅我们,是难上加难。”
城主哈哈大笑:“岂止是人,连虫子都未必有胆。”
夜肃清也微笑道:“可人家料到夜路难走,天黑之前就有准备,我们又怎好意思将她拒之门外?”
金城秋面色一凝:“夜公子,这可不能玩笑。”
夜肃清不语,只是端详着手中耳坠,饮尽杯中酒。
酒尽的同时,这耳坠也被打向屋顶。
金城秋虽不太信,却和莫柒然不约而同,凝神望向门外。
门外,月朗星稀,依稀飘荡着一首苍凉的歌。
忽闻绳索崩裂。
接着,一团黑影从门上垂下,只听莫柒然一声惊呼,金城秋按刀而起。
夜肃清抬眸望去,门框里前后摇晃的,赫然是一具少女的胴体!
-
日暮,夕阳染红黄沙。
铁马走出马厩,望向远处的余晖。
他曾经在这样的大漠上纵马驰骋过千百回,可如今,他只能站在这里。
铁马的马死了。
就在不久前,有人用一把匕首划开了马的肚子,切下了马的头。
马肚子里还有铁马刚给它喂的草。
铁马的双目通红。
他虽没有看到那个人亲自动手,但他看到了那个人留下的匕首。
他必须通知城主!
他要报仇!
傍晚的敦煌城,从未如此刻这般安静。铁马将视线从余晖处移开,却移不开铺在他脸上的夕阳。
——就在他即将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余光中闪过一抹淡黄。
铁马的身形顿住了,再动时,他有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可无论是哪匹马,都不会有他的灵敏。
他的手准确而迅速地覆在这一袭淡黄色长裙的肩头,几乎是同时,女子茫然回首,正对上铁马震惊的目光。
铁马却只来得及说两个字:“夫人!”
-
这个江湖,每个人都有自己视为生命的东西。
剑客爱剑,刀客爱刀,财奴爱财,酒鬼爱酒。
铁马也一样,铁马爱马。
虽然铁马从没喊过“马在人在,马亡人亡”这样的话,但夜肃清却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如果说之前那女孩带给他的是震撼,铁马的尸体则令他心寒。
他不禁皱了皱眉,拾起尸体旁的匕首。
今夜的月色微凉,匕首也是冰凉,夜肃清用手指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声音比匕首还要凉:“城外尸犹暖,城内骨未寒。如今这尸骨已寒,还要悲伤何用?”
这句话当然不是自言自语,马厩里走出一个人,每一步都郑重而肃穆。这个人说:“铁马是我兄弟。”
这个人是金城秋。
夜肃清用一种辽远的目光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点了点头:“很好。”
金城秋却叹:“或许我应该请我的兄弟一起喝酒,而不是让他们为我卖命。”
夜肃清不答。
金城秋继续道:“你一定觉得我应该立刻为他报仇,而不是站在这里空谈悲伤。”
夜肃清道:“不错。”
金城秋苦笑:“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他缓缓走到夜肃清面前,这脚步似乎把月光都踏碎了,“可我不是你,我能做的只是厚葬他和他的马,给他最后一份荣耀。”
夜肃清这才把视线从匕首上移开,淡淡地看着他:“对他而言,这就够了。但你还能再做一件事。”
金城秋不解:“什么事?”
夜肃清道:“陪他喝一次酒。”
金城秋的眼眶热了。
“我会的。”他说,“看样子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夜肃清摇了摇头:“我不确定,但既然我来了,定会奉陪到底。”
“难道不是盈缺老人?”金城秋问。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因为白衣少年的身影已飞掠开去,消失在夜色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