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新人啼 旧人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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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压的很低,压的人窜不过气。雨在经过长时间的酝酿终于倾巢而下,带着一股不死不休的气势。大地像是被刮去了一层皮。但看那黑云遮盖的现象,绝不会就此罢休。但他们脸上流露出罕见的欢笑,因为这是在人们不知多少个日夜的祈祷下而来的及时雨。家家户户开门开窗,站在门前欢呼,有的倚在窗口张开怀抱哭泣。是啊!这多少个日夜流尽了多少香烛泪,用汗水浇灌了不知多少的香烛。就在这一刻总算得到了回报,谁人不喜极而泣?
苏州城是一座很富有的城市,这里到处是豪华、阔气的宅地。商人占大部分,其他的是一些达官显贵。由于这里商业发展站在全国的先列,就算是一小小的里长也是一肥的流油的美差。这里主要的商业是丝绸、茶、陶瓷业,好多东西都在这销往各地,就像是一河的主流到,无数的小支流在此汇聚,在经过这里分散到另外的支流。商业使这里繁华、富有、风流、热闹非凡。酒楼、茶馆、青楼、赌坊、客栈、瓦厮在大街上林林立立。
雨水急促的敲打着瓦片,一颗颗雨水撞在瓦上散落成无数的小雨滴,顺着瓦片汇在一起聚成一股股细水流,在屋檐上倒挂下来变成了一雨帘。在牌匾下站着两位衣着华丽、面色油光发亮、年约二十三、四的青年公子。匾上写着“迎贵楼”三个大字,上面的油漆都掉光了,只有看木板上雕刻的痕迹才能认清上面的字。在牌匾的右上角张开一很大裂缝,裂缝依次贯穿“迎贵”两字,这似乎在嘲笑。这是一不入流的酒楼,也只有在这偏僻的地方才能看到。
一人身材矮点,年龄似乎较长。他眼睛透过雨帘凝视西南方向,就这样立着,溅起的雨水打湿了衣服的下摆也毫无所觉。脸上毫无表情、很平静、静的像没有丝毫涟漪的湖面,谁也不知道湖面下是什么样的。漆黑的眼珠就像两个深邃的黑洞,他要是不说出来可能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另一人英气朝朝,算得上一位难得的美男子。身材修长、面色白净、还带点躁红,看来是急出来的了。他低着头不停的在屋檐下走来走去,右手握拳、左手成掌不停地相互摩擦着。每走到尽头他都会抬起头看一眼屋外的雨或望一下雨中的西南方。他没有那年长之人的那份稳重、冷静,但却是性情中人——敢爱敢恨。有点江湖上疾恶如仇的侠客之风。酒楼的掌柜与店小二不停地出来招呼:“两位老爷里面坐!我知道我们这里的东西不合你老的味口,但你可以去里面坐坐、避避雨,外面湿气重”。两人没有搭话,还是先前的样子。不折不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就是这些小老板、小伙计的优点:“二位老爷!这雨这么大一时半会也停不,要不去里面坐会。别看我们这里简陋、穷酸,但是绝对的干净”。这般的轰炸谁也受不了,何况正处在焦急中的人。但必进是名望人家不好与他计较,只有请出财神爷来挡一下。只看见那爱动之人拿出一锭足有五十两的元宝,放到那掌柜的手中说道:“好了!没你事了!你进去吧!有需要我会叫你的。”那小老板仿佛见到了财神爷,心里那个乐的,那一瞬间就像窒息了。捧着银子边笑、边弯腰、边后退,生怕他们反悔。一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此时手腾不出来只有来个四脚朝天。还好小二及时扶住了他,保住了颜面。
一会小二又出来了,他搬了一张小茶几、两把椅子,接着是一壶茶、瓜子、发生、一些切好了的水果和糕点,摆好后说了声:“二位老爷,请慢用!还有啥需要尽管吩咐。”然后就进去了。外面还是一动一静,没有任何变化。很安静除了脚步声就是雨声。而里面却热闹的很:“这场雨来的真及时啊!要是在不下,今年全家就得饿肚子了。”
“是啊!是啊!这没下雨期间都把人愁扁了!”
“二狗啊,你本来就是扁的!明明是晚上被你老婆压得!”
“哈!哈哈!哈……”引起一连串的大笑。“去你的!你个死猴子。晚上都是我在上面,真么会把我压扁!我看你那么瘦,八成是被你老婆榨干了。”
“哈!哈哈!哈……”这小酒楼整个沉浸在喜悦的雨中。
那两人对里面的笑骂声充耳不闻。两耳不闻屋内声,一心只顾心头事。“江老爷、江二爷是不是去看望老太爷啊!”一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前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汉子,浑身湿淋淋的,衣服还在滴水。手中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酒,正看着他们。“敢问有何指教?”还是那躁动之人开的口。“别忙活了!那通往江家村的桥被大水冲毁了,过不去了。”这时那一直没动静的人转过了头,眨了下眼睛,脸上还是面无表情。另一人可没这么好的定力,急的抓耳挠腮、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乱转。“大哥!你说这该怎么办才好?娘就要生了,可是她已经五十多岁了,身边有没有人照顾。她老人家能挺过去吗?万一…万一……”
“好了!岩青!冷静点!娘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都怪我!当初要是不听爹的话,叫人过去服侍他们就好了!”其实他们谁都知道以他父亲的脾气,你就是硬派人过去最后还是要被赶回来的。“好了!别这样了!这雨我看是不会停了,我们也没时间在等下去了。快去叫齐人手,把该备的东西备好,从三岭村绕过去。”这两人原来就是苏州城的商业三巨头的江家的两位当家人。大当家的叫江岩富、二当家叫江岩青,他们口中的老太爷就是这份大家业的创始者——江苏有。他原本是一茶馆的伙计,月老醉酒之后却让他娶了一位裁缝的女儿——苏婵。他看准这地方缺少茶叶,于是便南下贩茶。等有了一点资金后便又开始望向丝绸,渐渐的事业越做越大。经过几十年的打拼,终于有了卓越的成就。其夫人也不负所托为他诞下两子,也就是现在江家的两位当家人。在他们都成家后,江老太爷便把事业交给了两位儿子。自己老了爱清静,便带着夫人回到老家江家庄颐养天年,并不准叫人过来服侍他们,回到往昔的生活——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人有的时候不得不相信奇迹,就在将老妇人将近五十时,又有了身孕。刚开始还以为生病了,结果一把脉却是喜脉。这无病乃喜让江老太爷又惊、又喜、暂忧、且愁,委实让他难受了好几个月。
在煎熬中等待十个月后,做好了一切迎接的准备,就等孩子的降生。可是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孩子没有按时到来。在接下来的几天、几个星期、几个月还是毫无动静,让人欣慰的是大人没有感到丝毫的不适。就这样心被提着的等待,一直到两年后的今天。
轰隆隆的雷鸣声夹杂着妇人的嘶叫声,显得格外刺耳。在离江边不远处矗立着一坐小院——外面围着竹篱笆,里面圈这两块地种着蔬菜。小院中两只鹅伸着长长的脖子、在雨中悠闲地散着步,几只鸭子探这脖子用嘴、在水土中翻找着美味,时不时的发出得意的叫声。客堂中挤满了人,都是一些在半百之数上徘徊的妇人,却没看到主人。在客堂的左厢的门中时时有人进进出出,同样的是妇人。在左厢的房中不停的传出一妇人无力的嘶喊声,房中还传出另一种声音:“用力!在加把劲!快了……”这声音不停地在旁边鼓励着。“去换过一盆热水来,再拿一条湿毛巾、一条干毛巾来。”接着是开门声后面跟着脚步声再来又是一开门声,这才来到了客堂。一位年约四十来岁的妇人,额头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几丝头发紧紧的贴在额前,急冲冲的穿过客厅向厨房去了。不一会儿又急冲冲的回来了问道:“谁带了干毛巾?”大家愣了会立即有一人说道:“我家离这近,我这就去拿。”
“杨五嫂你快点啊!”这叫杨五嫂的妇女在她说完话就向雨中冲了出去把后面的话甩在了脑后。
那人调好水后来到客厅,看干毛巾还没拿来就放下水等一下。水盆刚接近桌面,就听到了在雨中急促的脚步声。“来了!来了!”不只是谁喊出来的当大家看到杨五嫂出现在大门口时,都呆了。她撑着一把油纸伞全身湿透了,再也没看到别的东西。大家都急了:“‘干’毛巾呢?”说的时候特别把干字的语音加重了。杨五嫂立刻到伞里面解东西,可能紧张了点解了几下没解开,情急之下便用力扯,这力到一重既然把竹制的伞骨扯断了。拿出一青色的小包裹:“他婶!给!”打开一看里面是一雪白的干毛巾,就像是雪一样上面没有半丝的图案与瑕疵。
“这是新的,没用过!本来是留给我儿子娶媳妇时用的。”她脸上透着一层会心的微笑,雨水挂在她的眉稍、发尖、鼻头、耳垂亮晶晶的发着光。她很开心,她为自己能帮上这一点小忙而感到高兴。而大家此时也松了一口气。那人便端着水、拿着毛巾从左边的门进去了,大家的眼光也被带进去了。
“江老太爷!你别在门口晃来晃去的,放心妇人会没事的。”接着又是一声开门声。原来在卧室与客厅之间隔出一段空间,而此时这里的主人江老太爷——江苏有就在这空间里、立在卧房外守候着。江老太夜是一个大善人,他现在虽然变得富有了,但他并没有忘本,时常接济一下身边的邻居。收成不好的时候他会根据具体情况来减租,有的孩子没钱上学他会垫上……的到了很好的人缘、口碑。他身边的邻居都受过他的恩惠,平时也没什么帮得上忙的。在今天这中情况下都来了希望自己能帮的上忙、还一份情,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场面。
微弱的光透过窗纸滑了进来,把人影拉的长长的。我以前以为只有青丝、白发,但现在看到的是灰色的头发。一蓬杂乱的灰色的头发暴泻在肩头,世间的沧桑在这灰色的头发上一目了然。他是一平凡的人,却有不平凡的成就,更有无尽的汗和泪水。而现在他正在度过他人生中最难的时刻。
放间里传出来的喊叫声越来越弱。这一声声喊叫声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强力的撕着他的心。焦躁和不安让他恨不得把头发揪下来。眉头深深的皱着,让本来爬满皱纹的脸更加显得沟壑纵横。他两手除了揪头发外,就是紧紧的握着。两腿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打算,好像被什么牵引着在房门外走来走去。屋内的声音时高时低、强后更弱,让他的心脉血液跳动的频率和步点也随之变换。他多次在房门出滞留,他想进去叫她放弃,但心中抱着一份希望夹着一丝侥幸:“既然奇迹已经出现了,为何不能在出现一次呢?是的会出现的。”
雨变得淅淅沥沥的了、渐渐的停了,天也渐渐的放晴了。声音慢慢的弱了,弱的快听不清了。而老人的皱纹却越深了,两手紧紧地互相掐着,脚步就像乱了的鼓点再也在不到先前的频率了。
“夫人!用力!快了!用力……”
啊!哇!哇哇!哇……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叫声夹杂着一连串婴儿的啼叫声,就像一巨大的钟声在耳边响起。结束了!终于结束了!阳光照了进来,照到了老人的脸上。这张苍老的脸、此刻脱下了焦躁的面,却换上了犹豫、害怕的脸。他在犹豫、害怕什么?久久的呆立在门前,用复杂的眼神望这里面。几次想抬起僵硬的手,推开这扇熟悉而沉重的门,但是微微动了动又垂了下来。外面的人看到雨停了、天晴了、太阳也出来了,婴儿的哭声也传出来了,心情无比的舒坦。都笑谈着,人人为这位大善人感到高兴,纷纷猜测生的是公子还是小姐。
院外的鸭、鹅,还是那么悠闲、自在,屋内屋外对它们的心情没有丝毫的影响,还时不时的转头对那昂首挺胸、抖擞着光鲜艳丽的羽毛,站在篱笆上高歌的公鸡叫几声,好像嘲笑着因为下雨畏缩起来的它们。
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想逃也逃不开,就像下雨一样、想躲也躲不掉。雨过就是天晴,如果雨过还是雨、那么就期待下个晴天。
来到房间中,看到的是有人在啜泣。他缓缓的走过去、抱过孩子,在床边坐了下来。用颤颤巍巍的手抚摸着那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面还残留着汗水,温度已经在渐渐的流失。其他人慢慢的退了出去,生怕惊醒梦中的人。在沉默良久之后,开口了:“小婵!谢谢你陪我走过了这些艰难的岁月。这是你留给我最后的、也是最珍贵的,我会好好的把他养育成人。对了!还没取名字呢!就叫——”思量好久之后:“就叫江语蠡好了!语言的语,范蠡的蠡。范蠡是春秋末期有名的军事家和商家。我希望他以后不仅会做生意,还是一个好官。”就着一句话就决定了一个人的一辈子,这是否是一种无奈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