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谁家少年郎稚嫩  第三十三章 拜堂风波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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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披着头盖,左苏基本上是看不清路的,只能按着红绸,跟着新郎的行走方向亦步亦趋。
    路不长,走了一会儿地方就到了。就在新郎新娘双双踏进礼堂的一刻,一场世上独有的白衣婚礼终于展现在世人眼前了。
    “新郎新娘到。”报喜小厮先是一愣,然后脱口而出一句话儿。
    平静、平静得近乎寂灭——
    但这只是维持了一刻,转眼间,礼堂顿时闹成一窝,众人交头接耳,絮语绵绵,向着一对新人指指点点的,所以说高素质高教育的人也有成为市井之徒的潜质的。
    有些本来就对于白貂侯的官运亨通看不顺眼的人物极力掩住嘴角的笑意与直达眼底的幸灾乐祸;有些崇尚礼节古训的大儒士则击额抚首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有感而发这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怪事连连;有些人物则将这喜事当成是一场玩乐了,场上的一对新人就是供他们取乐的猴子,而他们自己则是为看戏而来的。
    众人各成各的圈子,抱作一团,说话的音量越来越大,音调也越来越高,一对新人并肩于入口处,尴尬的站着,进不成,退也不得。
    这样的臣子就是九流皇朝所依赖的?就是百姓黎民所盼望的?这等行为与流氓何异?左苏心中不屑想到。
    隔着红绸,看着朦胧之下依稀能见的各色影子,那满目兴奋之色的人物啊,该是何种的愚蠢!看着这群猴子似手舞足蹈的人们,左苏顿时觉得兴味索然,难道她来到殷都就是为了一睹这荒唐的景象?
    忽然,一阵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自手上传来,左苏敛目,才见一只白玉般美丽的手不知何时攀上了她的,隔着一截红绸柔软细腻,他的掌心温热若溶岩,他的指尖冰凉若霜冻。她能感觉得到那从两手相接之处不住传来的安慰,他的手轻拍着她的手背,就像是呵护着黄毛小孩一般。
    这样奇异的感觉让左苏暗觉好笑,唇角便不自知而翘起,望着这双相触的手,感受着那心中因消降下去焦躁而平静下来的心面渐泛波澜,她忽然失了神,人似是醉了……
    直到一阵中气十足的怒喝声自堂前传来,响彻整个礼堂,也惊活了左苏的思绪。那热的手滑了下去,似有一种放她自由的意味,却是让左苏有了一种“离缺”的感觉。红绸滑下,仿佛是要连那存在过的痕迹都要抹去干净。
    “胡闹!”
    众人看着堂前一直被忽略掉的当朝宰相,看着那越加焦黑的脸庞,喧嚣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在那日积月累而成的威严底下,根本由不上他们有任何的反抗之心。而且甫一想起他们刚才所干的事情,不仅是得罪了当朝大权在握的宰相爷,就连当今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也给得罪个够了。若是他们像相爷一般身居高位自然是不用害怕的,但是他们与那白貂侯的差距偏偏就像鸿沟。想到这里,额上顿时热汗四冒,僵硬披满了整个躯壳。
    左善人眯着一双精光猛闪的眸子,盯着门槛处的新娘看,似是要从这人身上寻出个所以然来。那目光的深刻,仿佛能从人的躯体凿出个洞来一般。他自知白貂侯就算再是个侍宠生娇的人物也断然不会做出如此胡闹的事情来。
    白衣?婚礼?哼!
    毕竟伴君如伴虎,天子喜怒较众人更是无常,越是接近皇上,越是得其庇佑,便越是要走得步步谨慎。一步错满盘皆输,这一刻还是天上云,下一刻便会成为那地上的泥巴,只要是有点智慧的人都不会去做这种虎口拔须的事情。
    而且他可是与白貂侯亲近过好几次的,要说熟悉,白貂侯会是怎样的人物他左善人自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只能用深不可测去形容,所以这样不知所谓的事情自然是出自他好女儿的想法而成的。这个他将近八年没有见过的女儿,这个他曾经疼入心扉的心肝宝贝儿……
    向来精明能干的左相现在就只能理出个这样的线索来。在别人看来,他的态度强硬得很,气势也十分的可怕,炯炯有神的眸子若有火焰,那跳动着的焱,似乎能跃入人群,将一切的不顺意烧个灰烬、干净利落。
    只是他的心其实虚得很,乱得很,自一见这一对白色的人儿以来,他的头脑就几乎停止运作了,魔紧紧缠绕他的心。往事一幕幕纷纷袭上心头,让一向自控能力惊人的他几乎把持不住自己:
    多少年了,没有想起过的旧槿年华;多少年了,不敢触摸的被他埋在心窝最深处的东西;而今一下子露出脸来。那道道自以为厚重的防线,只因一衣素服,只因一身相似的轮廓,只因一线的血脉相亲便迅速破落了。
    多年来,第一次失态了……
    礼堂中的气氛紧张得很,就像一条紧绷的弦,似乎一个小小的外力加入便会立刻绷断,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其中情况的不对劲,却是都猜不出这情节将会走向何方。礼堂内的众人你眼望我眼,视线在当朝相爷与一对新人之间游走来回,眼睛滚碌,眉毛耸动,心里不知是何种计较。
    门外报喜的小厮,额上的白汗冒完一股又一股,手下的袖子湿的又厚又重。当时被选中当这报喜人员的时候,他的心里乐得几天都没有睡得着,以为光明就在前方了,从此农奴大翻身,却不料等来的是一份苦差事。
    看向里面的大人物们,他涎着一副僵硬笑着的脸容,只希望着哪一个人物能松动一下目光,垂下眼眸会看到他这个卑微可怜的小人物,体会到他进退两难的处境,大发慈悲地说出他不敢说也不能说“香已燃作半,吉时将至了”这样的话的。
    只是大人物就是大人物,眼睛都是长到头顶上去的,而且看的都是天上,没有一个人能理解的到他那忐忑不安焦虑如锅上蚂蚁的心情。倘若误了时辰,那罪过的就是他了。忽然被人扯了扯宽衣,报喜的小厮厌恶似的回头,想看是哪一个不长眼的竟然赶在他心气不顺的时候自觉找来难受。
    但那个扯他衣服的人可没有他想得那么多,脸上的焦虑之色更是尤甚于他,只见那人直接拉扯下他的耳朵,痛感袭来,几乎让他尖叫出声。幸好那灵巧的手来得迅速,将那尚未来得及跃出的尖嗓子押回了喉咙,他的心里恨死了扯他耳朵的人了,可记住这个平日常常被他欺负的名叫小六的小厮了。
    只听得见小六小厮在他耳边咕噜咕噜的说着一串的话,语速快捷但字音清晰,听罢,他的狠厉不满转为惊愕诧异再转为喜意盈盈,待小六小厮手一松的时候,鸭子嗓子一般拉扯的声音便高调而出,划破了这凝滞住了的空气。那一声喊叫,几乎耗尽了他肺中的所有容量,身子的所有能量。
    话刚毕,报喜小厮便软倒了在地,似是晕过去了,只能由身边最近的小六小厮将他拖曳到一边去。
    “皇上驾到。”声音难听,却余音难绝。
    礼堂上的人还未来得及思考,身体便更真实快捷地回馈,屋子里跪满了人,顿时声海如潮,“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诺大的空间里只余一对新人仍然玉立堂前,一时间竟让人分不清众人跪拜的是这一对人儿抑或恭迎的是当朝圣上。自古有传,喜事时辰,新人见君可免跪拜之礼,这让众人心有不甘无可奈何却又偏偏要如实执行,只得一个个头颅向着地面,来个眼不见为净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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